(正序接前两章)
孟氏一族乃大族,上有孟老耄耋之年,膝下二子,皆为嫡出。长子孟彧,次子孟辅。孟彧膝下亦有两子,老大孟乾,老二孟景,皆已婚配。孟辅膝下只一子,名唤孟玊。如此看,孟家子辈二人与孙辈三人皆为男子。
孟金缨的父亲孟乾,母亲陈氏,祖父孟彧,为家中长房一脉。孟家祖孙辈只她一人,又是个难得的女娃娃,所以在家中极为受宠,掌上明珠,孟老太爷对她更是关爱有加,长至十一岁都由其父孟乾亲自教导。孟家人个个才德兼备,承家族荫庇,家规礼法严苛。孟金缨在未入书院前虽聪颖伶俐,但性子被教养的有些拘谨呆板。其母陈氏怕她姑娘家家的以后养出个沉闷性子不好,于是便请孟老太爷做主,将她送往白鹿书院。而这,也是孟金缨一直渴望的。
按大靖律法,能进书院修课业的必是参加童生试被录取成为‘生员’之人。生员分三等,一等为廪生,成绩最好,有名额限制,由公家发放粮食;二等为增生,次之,亦有名额限制;三等为附生,乃新入学者。孟家不涉科举,孟金缨便成了全书院唯一一个没有参加童生试而能入院学习的人。
白鹿书院虽比不得孟家,但其内的教谕、祭酒、讲郎、山长都是当世一等一的名士,兼具贤名与才名,所以任教孟家小姐也并无不妥。可那不知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女子竟成了孟府专聘的夫子,这就有些令人不解了。人们茶余饭后,总是
这些时日,刘僖姊在房中无趣生闷,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睡觉时郁郁寡欢,吃饭时怅然若失。总的来说,上天让她失去了烦恼,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盼来盼去,这日终是如愿以偿得了件烦心事。
“喜夫子!喜夫子!”
好书急急忙忙的推门而入,冷风灌入房间,刘僖姊正蒙着被子睡大觉。
“喜夫子!出大事了!快去劝劝小姐吧,小姐她……她活不成了!”
好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噗通一下跪在床榻边,摇筛子似的将刘僖姊从周公那处叫回来。
“嚷什么嚷!睡个觉都不得安生,起开!”
刘僖姊有些起床气,从前长公主府侍候过她的人都知道,此刻被好书如此惊扰,公主脾气立刻就窜了上来。
“喜夫子,好书不是有意打扰夫子的。只是……只是现下正堂那边是真要出事了!小姐她已经两日未曾进食,就快要不行……不行了!”
好书仍旧哭天喊地,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床榻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刘僖姊不耐烦,一下坐起,睡意也没了大半,蹬了鞋子坐在床边。她忆起孟金缨是有数日不曾去往雎辞阁习书了,她原以为这丫头是犯懒,不想竟是跑去绝食了,着实意外啊。
“孟家小叔呢?”她开口询问好书。
孟玊回来了,似乎就是今日。
孟家礼法严苛,子弟一向恭顺。孟金缨还能绝食,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与谁有关了。前几日,孟金缨与她打赌将那张珍藏的孟玊字帖输给了她,并告诉她孟玊就要回来了。孟家这位小叔,被赶出家门半年,此番终于要回来了。
“公子已经被老太爷叫走,怕是赶不及劝小姐了。主君此刻就在正堂,眼瞅着是发了大怒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好书口笨,一把鼻涕一把泪,糊里糊涂说不清楚。刘僖姊无奈穿衣,一路赶至正堂。但她没有直接闯入,躲在侧间屏风后观察情势。
正堂那边传来孟乾的斥责之声,果真大怒。
“糊涂!就凭你小孩子家家的随意闹一出,便可化了你太.祖父那铁石般的心肠?!你身份不同寻常闺阁小姐,怎可来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没由来丢了身份!”
孟乾是孟家长孙,一向秉节持重,老成练达,待人待物谨遵家规礼数,旁人挑不出半分毛病来。他膝下只孟金缨一个女儿,虽宠不溺,教养子女极有分寸。
“父亲!金缨从未有一日不克己复礼,时刻不敢忘父母教养之恩。可小叔此番好不容易回来,竟又要被赶出去!太.祖父一向疼我,这次我说了许多话都不管用,他还要将小叔从族谱中除名!我自知绝食闹事丢了颜面,可实在没辙!”
孟金缨跪在下首,小脸泪痕斑斑,一双杏眼却是鼓瞪鼓瞪的,执着顽固,面对父亲的斥责竟也不退让一分,伶牙俐齿带着哭腔。
“缨儿住嘴,休得再气你父亲!”
陈氏妇道人家,虽出身商贾,性子却温和不俗利,内宅勤俭持家一把好手。她见夫女顶撞,十几年从未发生这般荒唐事,此刻不由也有些心惊,只想女儿能快些住口。
“阿娘,我并非有意要气父亲。小叔纵是做了天大的错事,也不该被除了族谱!”
孟金缨语气稍缓了一些,毕竟从未做过这般大逆不道的事,到底欠缺底气。只是语气虽缓,话里的坚定却是一分不退的。她心中如热锅蚂蚁,只能愈加激烈。
孟乾听到这话,颓然坐在正堂中的那把太师椅上,面目凝重愈加,也不再开口训斥,只沉沉叹气,半晌后才对孟金缨再次开口,意味深长,不复方才激动。孟家女儿不能蛮泼耍横,教养女儿又怎能强势硬说。
“金缨,此番若非有你祖父与二祖父一番费力,你小叔也不可能回来。可除了你太.祖父,孟家谁也不知你小叔到底犯了何错。如此严惩,不是你闹一闹就能了结的。你需明事理,识大体才行。”
“你父说的甚是,你紧些听着。”
陈氏立刻附声,心下却是十分心疼女儿,只想她能快些进食,别伤了身子。
孟金缨垂头,先前那股子斗志火焰被打压下来,却又忍不住抽噎,浑身抖着,憋着哭。她心里又怎会不明白,只是若非由着性子闹一闹,她心中如何能安。
正堂内一阵静默,刘僖姊站在屏风后大概也听出了个前因后果。无非是孟家小叔此番好不容易回来,却跳了个更大的火坑。孟老此番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赶人。孟金缨担忧小叔,难免走了极端法子。事情弄明白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她近日虽想找点儿烦心事充实充实生活,但也不能是这么
想罢,转身欲回,这觉还没睡够呢。只是身子刚转过去,她便愣在原地不动了。
身后……何时多出了个人……
还是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