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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四、薰华

作者有话要说:2/16 本章有增删*********来更新了^_^希望大家喜欢新的一章!  小路两侧,由荣桓的回忆织成的光幕,顷刻间便龟裂破碎了。  如故立在那里,看着那些发光的碎片跌在地上,最终跟薰华草的光芒融为了一体。  待到回过神来时,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这条路的尽头。  前方,是一片暗影绰约的层林。  回身去看时,薰华草的光芒,正沿着她走来的方向,一点点被原野上的黑暗吞噬干净,就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站在原地凝视这片暗夜下的林子片刻,而后,如故便慢慢走了进去。    不知为何,林子里竟比原野上要亮堂些,微弱的光线下,勉强能看得清脚下的路。  只是,走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竟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  甚至于,除了如故的脚步声外,这偌大的空间里,便只剩一片死寂,再没有别的声响。  如故停下步子,睁大眼睛四下张望,心觉有些蹊跷。  这里既是荣桓的灵识世界,其中发生的一切,多少应该都是受到他的意志控制的。  他既默许她进来了,并且至今都没有针对她的排斥反应,可以算作是个配合的态度。  可这样让她在林子里兜了这么久的圈子,又是怎么回事?  正这样想着,前方忽然有两点萤火,圈圈绕绕飞了过来。  只见它们在如故面前打了两个旋儿,而后,便向她左手边的灌木丛飞去。  别无选择。  如故跟着它们,又走了一盏茶功夫后,脚下的灌木丛终于到头,一棵巨大的乔木赫然出现。  暗夜里的光线熹微,如故却觉得,那乔木下面,仿佛有个人影,靠坐在那里。  心觉那莫不是荣桓在这灵识世界中的本体,如故登时暗暗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慢慢提起了另一口气。  她缓缓走近那棵乔木,还有树下那人。  只是,走近了才发现,树下抱膝坐着的,身量瘦小,似乎竟是个孩子。  来不及惊讶,听见她的脚步声,那孩子便抬起头来,警惕道:“是谁?!”  感受到那少年周身的戒备与紧张,如故停下了脚步,蹲下身子,微笑道:“这里这么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那少年声音很是倨傲,道:“小爷我爱在哪里就在哪里,关你何事?”  如故也不介意,仍旧笑着,道:“那你又为什么坐在这树下这么半天了呢?——我想想,啊,该不会,这里太黑,你害怕了吧?”  那少年登时反驳,道:“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怕黑!”  就着昏暗的光线打量面前的少年,有一个猜想渐渐从如故心底浮了起来。  她抿齿笑了,道:“虽然你不怕黑,但是我很怕——所以,我在这边点两盏灯照一下,你觉得可以吗?”  那少年看看她,道:“你看不出吗?这地方就是这样的。什么灯火也点不起来的。”  如故道:“那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点不起来?”  那少年登时又不耐烦了,道:“什么为什么啊,说了本来就是这样的,没人能点起来!”  如故似有些若有所思,她道:“是吗?”一面伸手到半空虚晃一划,海棠花的织纹图腾在暗夜中忽闪了一瞬,又被夜色吞噬。  那少年便道:“你看,跟你说了没有——”  话未说完,两盏天灯,带着温黄柔和的光芒,成形于海棠花纹消失的半空处,再缓缓浮到了两人一侧。  那少年愣愣瞅着那两盏灯,灯火映亮了他嘴角脸颊上几块紫青的伤痕,还有左脸一侧蔓延到颈部的紫白色刻印。  如故看着他,心道果然。  这孩子,便是少年时的荣桓。  看他的模样,尚且水嫩的很,仿佛只有十一二岁一般。换到八荒中神仙的年龄,约莫该有几千岁。  当真还是个小鬼头的年纪啊。  如故竟似有些慨叹一般,伸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之后的一切都还尚未发生,而这时候的荣桓,也尚不必背负那些伤痛。  这样想着,心头竟一下有些轻松。  复又伸手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如故忽然觉得,从方才旁观了荣桓回忆之后到现在,她心底一直有一根弦紧紧绷着。  若进来之前,对于修复他的三魂,她尚有三分信心的话,那么现在,她已连这三分都难以保证了。  心魔,都从心病而起。  若方才种种,便是他心病的根源,那么她又究竟能做什么?    那少年却忽然叫起来,道:“你你——你到底做了什么?没有人能在这里点起灯火来的!”  如故便面对着他,席地而坐,道:“那都是以前了。你看小鬼,我现在不是点起来了吗?”  那少年登时怒道:“你叫谁小鬼!!”  他发脾气的模样像是某种被踩到了尾巴的小动物,如故便又忍不住一笑,心觉:即便是那个烦人至极了的魔王头子,小时候竟也还是这样可爱。  如故便伸手过去捏捏他未受伤的一面脸颊,道:“别发脾气啦,再发脾气就不可爱了。”  不防如故突然动手动脚,那少年一下惊呆了,待如故收回手去,他似乎才回过神来。  伸手捂住了自己被如故捏过的脸颊,那少年抖着嗓子,不可置信道:“你……你竟敢……”而后又道:“你这个女人,居然敢轻薄小爷!你知道小爷我是谁吗?!”  如故道:“谁?你不就是荣桓么。”  小荣桓噌地站起来,道:“小爷我可是天定的青龙尊者,遵天命守护天之一极四海八荒,你居然敢轻薄我?!”  如故很是不屑,道:“天定的青龙尊者?我还是天定的南荒女君呢,你要怎样?”  小荣桓声音登时又高了八度,道:“你你,你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好吵。  如故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待他嚷完,方道:“你一个小人儿要不要这么别扭?那你实在觉得不甘心的话,我给你捏回来总可以了吧?”说着,把脸凑了过去。  那少年闻言,一愣。  而后,看看如故凑近的脸颊,忽觉她的笑颜在灯火下闪耀夺目极了。  脸颊蓦地一红,少年竟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手触到了身后的树干。  即便如此,却也仍不忘嘴硬,道:“切,小爷才不稀罕!”    如故半分也不恼,仍是一张笑脸,道:“为什么受了伤?你跟别人打架了吗?”  少年道:“小爷我爱打架就打,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故道:“自然,你要打架便可以打。但是,也要看你这架打的值不值得了。”  小荣桓攥紧了受伤的拳头,更着脖子,道:“他们敢说我爹的坏话,我就要揍他们,管他什么值得不值得!”  乍闻此言,如故稍稍一愣。  撑着头看了他半晌,而后,她便从袖子里摸出来随身的白七草药粉和一张丝帕,向那少年招手,道:“过来。”  那少年自然不肯,很是桀骜道:“这点小伤,小爷我才不用上药!”  如故淡淡道:“再不过来,我就又要捏你的脸了。”  少年一时有些气结,气汹汹瞪着如故。  但最后,还是慢慢向着她挪了挪身子,算作示弱了。  看她如此,如故心觉好笑,她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帕子沾上些药粉,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上。  那少年看着她,忽然道:“你也跟他们一样想的吗?”他伸手抓住了她上药的手腕,道:“你也以为,我爹之所以失踪,是叛族投到九黎那里去了吗?!你也在心里,偷偷骂我、笑我吗?!”  看他个头小小,力气倒是很大,如故被他攥着,一下竟挣脱不开。  那少年便又大声道:“我爹不是叛徒,他是大英雄,是八荒里最有情义的大英雄!他决不会背叛自己的族人!“  他的模样,满脸的伤痕和倔强,眼角却有些可疑的水亮。  如故看着他,只觉心底某处仿佛也被牵扯了起来。  半晌,她的另一只手覆上来,将少年的手捂在掌心,而后点点头,道:“是的。你的父亲,是这八荒中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族人。”  如故的口吻,笃定而坚决,铿锵有力。  而那少年的双眸登时便红了,嗓子里有哽咽的声音泛上来,他便死死咬住了嘴唇。    如故道:“因为这样,所以才一个人在这里的吗?”  那少年松开了攥着如故的手,道:“我本来就一个人在这里。”  如故抬头望望,虽有两盏灯火点着,但不知为何,四周的林子却依然影影绰绰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她道:“你很喜欢这片林子么?”  那少年看看她,道:“什么?”  如故双手搭在自己膝盖上,笑道:“你这个年纪的小鬼头的话,不开心的时候想要躲起来,也一定会找个自己喜欢的地方——是不是?”  那少年登时又嚷道:“说了不许叫我小鬼!”  他这般闹别扭的模样,如故只觉有些往事片段也被勾了上来。  她摇摇头,道:“你们这些小鬼,一个赛一个的别扭。”  那少年又气的跳了起来,指着如故,道:“你——”  所幸药也已经擦好了,如故就将手帕和药粉收回了袖子里,而后仰头看着他,一副你待要如何的表情。  一时有些静寂。  少年终究又败在了如故的目光之下,哼了一声,坐回了原处。  之后,他仍倨傲着声音,道:“你说的是谁?谁能比小爷我还别扭?”  静默一瞬,但在小荣桓意识到之前,笑容已又回到了如故脸上。  她答道:“我弟弟。”  “你有弟弟?”  “是。”  “你们感情很好么?”  又是一顿,如故方道:“应该算是,不太好。”  小荣桓睁大眼,道:“啊?”  如故唇边仍有浅淡笑意,她道:“他小的时候,还是很亲我的。后来,出了很多事,我伤了他的心,他便什么都不愿再同我说了。”  少年的眼眸仍是黑白分明,他道:“伤了他的心?你干了什么?”  方才还是一片死寂的林子,此时却渐渐多了几许风息的流动。  若有若无的,如故似乎嗅到了树木和泥土的清香。  荣桓既然昏睡,那么此刻他灵识中发生的一切也都是幻象,写不进记忆里,醒来时便也消散了。  而面对着这样一双纯粹的眼眸,本该是从来都说不出口的话,却也似乎并没那么难了。  如故仍是一手撑住了下巴,弯着唇角,道:“他曾经是一国之君,而我为报父仇,想尽了办法要颠覆他的朝纲;也曾经想要下狠手杀了他来篡夺他的皇位,但最后关头我心软了,便没有成功;再后来,又因我妇人之仁,将军机情报泄漏给了敌国,以致江庭备战尚未完全之时便受到进攻,又酿成几乎亡国的危机;最后,他御驾亲征上了战场,而我为了回护别人,又一次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重伤了他。”    昏暗的林子里,忽然起了一阵疾风,吹的树叶枝桠瑟瑟作响,两盏灯火也在风中跳跃。  对面那少年看着她,忽然道:“江庭?”  如故便也看着他。  这两天里,她有许多事都想不通。  关于过往。  关于自己。  关于荣桓。  还有关于那棵树。  那天在东苍筑的庭院里,延维跟她说,这棵海棠树长在这里,已经有近四千年了。  但也许,正是这许许多多个想不通,才又造就了她现在的想不通。  为什么要帮荣桓?他的死活本来也和她无关。  但是,她想,即便如此,她也需要一个机会,当面问出她的疑惑。  如故点头,道:“是,江庭。”  那少年略略皱了皱眉,似乎在思索什么。  而后,他忽然道:“看你长了一张聪明脸,不像是会傻到把情报轻易给别人的笨蛋。”  听他如此说,如故忍不住笑了一声,而后伸手揪起一根地上的野草在手上绕,索性开了话匣子,道:“是我狠不下心来。高前若亡国,玄祁既是高前卫将军,又是高前大祭司的夫君,必然也不会有好下场——我本想着苏谙毓这般紧张他,必定不愿他真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便送信警告她带玄祁离开,只不成想,谋划出了差池,他们夫妇两人没能走成,反被高前皇室软禁。为了自保,只能向高前皇室摊牌。”  她这般颠三倒四地讲着,对面那少年竟也跟得上。  他道:“可你听起来,好像一点也不怨他们泄漏秘密。”  如故换了个盘腿的姿势,道:“秘密的存在就是要被泄露的,一旦有第二个人知道,会被抖出去也是正常。”  那少年打量着她,道:“你这人真奇怪——要是我,有人敢这么把我的好心当驴肝肺还倒打一耙,我绝不会放过的!”  如故转头看看一旁影影绰绰的林子,猜想着掩在黑暗中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树木。  她道:“倒打一耙倒不至于。于他们二人而言,高前便是休戚相关的母国,既然不能离开,自然是要跟高前共存亡的。不奇怪。”  少年似乎也不在意她说了什么,接着又叫道:“而且你这人,你老这样你弟弟会喜欢你才怪!闲着没事帮你们敌国的将军操什么心!你这简直就是吃里扒外胳膊肘往外拐!”  如故转头,看看一旁漂浮摇曳着的灯火,双眸在灯火下也一片温黄。  她弯着眼睛,道:“我小的时候,特别特别喜欢那个人,天天想着要嫁给他。后来阴差阳错,感情断了,但我也没办法只当他是陌路人,看他有大难,没法袖手旁观。”  那少年想了想,一下似乎有些愤慨,道:“阴差阳错?我看这什么叫玄祁的人根本就不在乎你!不然,他怎么就娶了别人,还这么糟蹋你的好心!”  如故坐在那里,脸上的神色很安宁。  她道:“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的记忆都被我抹干净了。他早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中的风息,一瞬间便止了。  仿佛有人,在这暗夜背后,屏住了呼吸。  那少年一时张大了嘴,半晌,才叫道:“为什么?!”  为什么?  霍雁翎曾不止一次地问过她,便是沈昀也曾问过。  而她,从没有说过实话。  年少之时的她,也曾经被困在这个问题当中,仿若陷在了重重迷障之中,怎样走,都走不出来。  然而现在,右手手腕上,念名神叶的印记安宁又静谧地躺在那里,时刻提醒着,她的命数已将要到尽头。  所以,即便是魂魄就此消散,不能再留下任何存在过于这世上的印记,她是否也能有那么一线的机会,在那魂消魄散的一瞬间,窥见他的魂灵?  不是宋易,不是被她抹去了记忆的任何人,是玄祁,只是玄祁。  是曾与她纵马山川的那个人。  是与她所有少女时光中的温暖快乐紧紧相系的那个人。  而她,也终于能够告诉他,她的歉意。  沈昀的话,终究是对的。  不论是玄祁还是楚广晔。  所有那些想不清也道不明的“为什么”,都只有唯一的原因。  她是薄西洲。  江庭国神喻大祭司,薄西洲。  这个名字所代表的责任,所肩负的期望,即便被最深重的黑暗侵蚀心灵之时,也不曾有片刻忘怀过。    汾州城外的战场上,狼烟处处,尸骨遍野。  简陋的军榻上,他浑身染血,紧闭双目,奄奄一息。  玄祁。玄祁。  泪水滚下她的眼眶,而她一遍遍叫着他的名字。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转头去看时,仿佛是一身软甲灰衣的他,手执长剑,立于刀光血影当中。  玄祁。  她说。  我很抱歉。违背了我的诺言,不能带你回家来。  但是,更抱歉的是,这个选择,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他的模样,带着虚幻的光影,随时都会消失。  然而,他笑了。  那是由嘴角绽开的弧度,而后露出牙齿,牵起眼角的弧度,再传达到眼底,拨起一池温暖清波。  那是只会给她看见的笑容。  我知道。  他会这样说。  我是镇远将府三公子,渊影阁总领将军,玄祁。  所以,敏敏,我都明白。    如故半晌没说话,那孩子便不满道:“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如故看看他,而后,将双腿盘了起来,道:“强敌入侵,国祚不保。他的记忆,可为江庭换来一线生机。”  少年看着她,似有些讶异,道:“这么说来,你之前是护国卫民的将军?”  如故道:“护国卫民,是只有将军才能做的事么?”  那少年看着她,低头略略一想,再抬起头时,稚嫩的面庞上竟多了几分肃然。  他坐直了身子,道:“对不住,是我失言了。护国卫民,决不只是将军的责任。”  如故看着他如此模样,想到他之后也会成为顶天立地称雄一方的霸主,不觉便又笑了。  少年却忽然道:“你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人,是吗?”  如故一愣,道:“什么?”  少年道:“虽然是小时候的事,但就算现在,你讲话的时候听起来也还是很难过——那个叫玄祁的人,你肯定很喜欢很喜欢他,所以后来你才会这么难过。”  如故一下又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  脑海里,却似乎又响起了那日惑山中沈昀恼怒的嗓音。  他道,薄西洲,不要这样跟我说话!  如故垂目伸手,轻轻抚住了自己的脖颈处发声的位置。  是吗?  当真,是这样的吗?  那少年看着她,一双眸子,在灯火映衬下,竟显得有些虚无。  他道:“可是那个人,根本就不值得你这么喜欢他——如果是我的话,是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喜欢的人的。即便真的被人销了记忆,即便不记得她了,我也能一眼就从人群里认出她来,我绝对不会让她这样一个人难过的!”  他的话语,笃定极了。  但在如故听来,也天真极了。  少年看着她,道:“所以,不要难过。不在乎你的人,不要为他难过。”  沉默一瞬,如故复又抬起眼眸,仰头去看隐在夜色中的不知名树木的树冠。  半晌,她长长出了一口气,方道:“他自然在乎我,非常在乎我。只是这世上,有太多比 ‘在乎’一个人更为重要的事。也或许,我终究不是他要的人,所以最终有那个人出现的时候,他便再不会犹豫。”    那少年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如故变坐为蹲,双手抱着膝头,道:“最后一件事。”  小荣桓看着她,只听她道:“点起一盏灯来给我看看。”  小荣桓登时叫道:“说了这地方点不起——”  如故挑挑眉,眼神向一旁的两盏灯火瞟了瞟,没说话。  那少年登时有些理亏一般,住了口。  如故坚持道:“点给我看。”  那少年便道:“我做不到。”  如故反问道:“你试都没试就知道做不到?”  那少年有些恼火,道:“关你什么事!”  如故看着他,忽然道:“我知道了。你害怕。害怕点不着,所以连试都不敢试。”  说话间,两人身侧的两盏灯火仿佛燃到了头,明亮的火光渐渐昏黄下来,晃了两晃,一下便彻底熄灭了。  伸手不见五指。  而且,因为方才的光亮,如今只显得林中更加黑暗阴沉。  那少年伸手向前,却没能抓到如故的衣服,他叫道:“喂,你在哪?你在哪里?!”  一片死寂,没有人应声。  少年登时慌了,站起身来,四处摸索,一面叫着:“你在哪儿?你走了吗?!你别走!我还有话要说!你在哪儿?”  依然没有回答。  四周越发浓重的黑暗让他的恐惧膨胀到了极点。  是的。  他害怕极了。  这个世界中,永无止境的、虚无死寂的黑暗。  太过慌恐,他如陀螺般在原地打转,仿佛已不能思考。  点起来。  点起灯火给我看。  她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  少年的手颤抖着,遵从着她的声音,伸手想在半空中画符。  然而,手指抖得那般厉害,画了两次,竟都失败了。  泪水夺眶而出,难以抑制的,他的嗓子里发出了如困兽般的呜咽之声。  不。  他怎能允许自己心存期待?  这地方,本就该是如此,而他,本就该留在这黑暗里。  第三个符咒,只差最后一笔,少年的手,却已要放下来了。  便在这时,一只柔软的手托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抓着他,稳住了他的颤抖,向左划下了那最后的一笔。  燃灯符咒结成的光芒一闪而逝。  而后,噗的一声轻响。  少年手边,一盏灯火,带着温黄明亮的光芒,破开黑暗,凭空而现。  灯火映亮了他稚嫩的脸庞,也映亮了面前女子那样纯净的白衣。  他的身量尚矮,如故便一只膝盖触在地上,半跪着,伸手握着他的手腕。  那少年看看手边的灯火,半晌,再转头去看那女子。  他略略仰着头,嘴角的伤口便更加明显。  他道:“你没走。”  如故看着他,道:“就要走了。”  少年的声音竟带了些说不出的喑哑和虚渺,他道:“你到底,是谁?”  如故摇摇头,道:“不重要。重要的是,对便是对,错便是错。对错的边界纵然模糊,但是黑白正义从不会颠倒——所以,不管之后会有多少人笑话你、侮辱你、折磨你,都一定要记得,你到底是谁。”  漆黑的天幕上,忽而起了一阵风,厚重的云层被一缕缕吹开,微弱的月色仿佛便要从云后面透出来。  少年的眼眸,仿佛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而如故眼前的景色倏然便模糊了,摇摇头,再睁开眼时。  床榻上,是昏睡的荣桓。  床边的矮桌上,灯火如豆,安宁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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