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纪安放下茶盏,颔首回道:“薛小少爷是来求卦的,他断的卦,是水泽节斩将封神,节者有限而止也,故有斩将封神之象。那一日,听闻果然是借了风力,赢下了一战。”
“仁越这般难得,倒是拖了先生的福。”鞠氏闻言,松了一口气,却又似想到什么,眉间一簇:“只是他打了胜仗,也不知早些回来,这孩子玩心重,两兄弟都让先生费心了。”
“太后若是相见他,也可以派人去把他找回来,只是......”萧纪安话说一半,面露难色。
鞠氏果真上了心,仓促间吐口而出:“只是什么?”
萧纪安吃了一口茶水,不急不缓的说:“只是卦像中有一处变卦,变卦颠倒一位,则变作山泽损,损者灭省也,损内益外,故有推车掉耳之象。不太好寻,太后若是要寻,得花上半日。”
“是么,这孩子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鞠氏吃了一惊,经过那一日簪子和猫,她自然对这先生的本事也知晓了一二,她言辞恳切:“先生不妨再仔细算一算。”
萧纪安合上茶盏,捻了捻指,道:“山泽损,推车掉耳,此卦中平。太后若是要派人去,不如让我同行,也好帮太后算一算方向。”
鞠氏闻言,“那有劳先生了,在外面不用如此拘于礼数,让旁人知道这事,反倒像是个笑话。就怕庶子无礼,到时候迁怒于先生,我也与先生同去,好护先生周全。”
已时一刻,上钩了。
萧纪安不动声色的掐了掐时间,起身:“好,那便换个称谓。薛夫人请随我来,寻人的变卦是震,路指东方,为山林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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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的山林,秋风萧瑟间,透着一股阴冷寒凉的风。
鞠氏身单力薄,她身后即便跟了几个随从的丫鬟一手扶着一边,要不了几步,也开始喘着气,山高坡陡,她走了一路,就失了耐心,连着平日里的风度也丢了些许:“这孩子,打完仗好玩不玩,来这荒郊野岭找不痛快,我就不该发这心,来寻他。”
“薛夫人,小心脚下。”萧纪安不方便上去搀扶,只叮嘱了声:“此地似乎是狩猎的好地方,但山路崎岖,得慢些走。”
层峦叠嶂,鞠氏却只能低着头卯着劲不让自己滑倒,她抬头四处望了望,隐约看见了林间有一袭白衣,她走近了几步,却没听到那人的脚步声,反倒听到一阵动物的嘶吼,她闻到一股腐烂腻胃的气息,匆忙的捂住了鼻息,只见一条像狗一样的东西猛的扑来,冲着她的脖颈扑了上来,鞠氏一下子跌倒在地。
她荒蛮的逃窜,随行的侍卫反应过来,将她护住,再下一刻,萧纪安一脚踢开了那只东西,颔首单膝跪地:“是鬣狗,夫人小心,是我疏忽了,不该让夫人到这里来。薛小少爷应该会自己回来的。”
“无妨,这里是山林,野兽出没自然怪不得你。”鞠氏起身,正了正发梳,她也觉得自己这一出行似乎是冲动了些:“既然如此,那我们......”
“回去”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她看到了那群鬣狗在啃噬的东西,那一袭白衣,还有那已经被撕咬之后腐烂了半边的脸,她只觉得一阵恶心,胃里翻浆倒海的难受,颤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仁越,我儿.....这不可能!这个不是我的儿子!”
风里混杂着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鞠氏忽然跑了起来,冲了过去,鬣狗在腐尸边上,伺机而动,见她冲过来之后,群起而围,一只只都呲着牙,扑了过来。
“保护夫人。”萧纪安从侍卫手中持过剑,随手就砍下了几只,鬣狗毕竟只是狗,没有猛兽穷追不舍的习性,他们一行人打了一会,鬣狗就散开了。
鞠氏对这一切充耳不闻,她的衣服沾上了牲畜的血,她双眸空洞,几步一跌倒,再爬起来,继续走着,终于在靠近薛仁越的那一刻,彻底倒了下去。
“夫人晕倒了!”
随行的女眷,只有那个小丫头冲上去接住了她,所有的侍卫都在哀悼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只有萧纪安抬起头,越过了这一片人,望住了更为远眺的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