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王来到之前,宣政殿里聚集的诸人就已经把帝王可能要说的事情都猜了个遍,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众人都有所猜测。但却完全无人预料到,年轻的帝王进殿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会是——
唐艾伦面无表情地指着从队伍里走出来的中年官员,沉声问道:“这个呢?”
慕云起轻声回话:“回禀陛下,这是兵部的督军司马、刘一泓。是个第二类。”
“这么重要的位置……你站那边去。”唐艾伦皱起眉头,对那官员挥挥手打发他站到靠右边的第二列队伍里,然后指向跟在那官员身后的人:“下一个,你上前来。”
那名刘姓官员一头雾水地去了第二列队伍,原本排在他后面的一名武将又走了上来,拱手向帝王行礼。
慕云起继续道:“这是东境军的三等骁勇将军、王虎,去年底被调回京城入了巡城营。是个第一类。”
“我猜猜,他在边境干的太好,惹人眼红了?”唐艾伦看了慕云起一眼,只见那看似温润实则切开来都是芝麻馅儿的漂亮男人朝他不可置否地勾勾唇角,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哼,窝里斗倒是精通。”年轻的帝王冷哼一声,那将领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下大惊,刚要下跪告罪就被帝王一句话打发了:“王虎你站到第一列去,下一个。”
诸人:“…………”
……
唐总和慕云起打好配合,虽然花了一些时间,但唐总最终还是把在场所有官员都认了个脸熟,并且按照‘某种秩序’将他们分门别类,分做五列纵向队伍,站了个齐整。
当最后一个臣子被帝王划归到第四列队伍里站好后,有一些神思机敏的官员便已然发现了这五列队伍的分类规则——
从右边数起,第一列人数不多,却是最为坚定的保皇党,大多都是先帝为陛下留下的可靠臂膀,以三朝老臣、已经快80岁高龄的老太傅高九思为首,个个都神态坚毅、透着一股子忠义不可屈的劲儿。
第二列寥寥数人,并且个个都神色焦虑、惶惶不安,这几个人要么是身居紧要位置,要么就是职位油水丰厚,皆为张相一党。
第三列人数最多,且组成复杂,他们皆与慕家有旧,或是受已故的慕老先生之托、又或是被心向大义的慕云起拉拢,现在归属于慕云起一派。
第四列站着的数人神色不明,自有一股淡定,是慕云起也不清楚底细的中立者。
而这最后一列,毋庸置疑,就是直属于当朝天子的最强武装力量——天诏府众人了。
…………这是第一次,皇帝公然将他们挨个儿分门别类划出阵营,有心思深沉者稍稍思索,就已然冷汗津津。
诸人早已听说今日上午陛下在御书房雷霆震怒、因天诏府被雪藏而血洗群英殿一事。据说数位参议当场就下了死牢,只待明日午时问斩,张相在群英殿的势力受到重挫……
许多人亲眼看着,叱咤朝纲的张晁张丞相,今日午时竟是被数位宫人扶着出宫门的。
而上次参与了国战相关事宜的人多数为张相一党,今日召集的却是未曾参与国战的官员……陛下刚收拾了张相,这是要拿剩下的一拨人开刀了?
众人思来想去、细思恐极,一时间整个宣政殿除了无忧无虑坐在帝王边上抱着一叠糕点吃的正香的小太子是真的轻松自在之外,在场众人,皆是心头上仿佛压了块石头,忐忑而紧张。
这样沉默的气氛维持了不久,高坐龙椅的年轻帝王淡淡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皇帝他说:“第一列和第五列队伍里,可有哪家爱卿家中有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直系子弟?”
……
啊?
原本以为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逃的文武百官一时都愣了,实在没搞明白他们的陛下这是闹的哪出。
尤其是被点名的第一列保皇党和第五列天诏府诸人,大家相互看看,连忙互相询问同僚可有符合陛下条件的子弟。而正当保皇党们还没来得及发言之前,位于天诏府列队首位的少年总督忽然向前一步,抱拳单膝下跪,高声奏道:“启禀陛下!臣,天诏府总督纪宸予,家中有一堂弟,今年刚满8岁,名为纪宸翎,不知是否符合陛下的要求。”
“!!”
“天诏府!”
“纪家军的那个……”
年轻的总督自上位来,因受到帝王的忽视和张相一党的排挤,近年来极少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今日这一跪,很是在众官员之间引起了一阵议论。
然而那少年总督却对那些窃窃私语恍若未闻,神态沉着、腰板笔直地单膝跪着。少年英姿、如松如箭,在人们视线里沉默许久的天诏府,终究是重新回到了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