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白鸥有两下身手,也不知这古代的人吃不吃自由搏击那一套,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傻子才会做那空手战白刃的蠢事。
他又不傻,为了暂苟小命,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殿内局势瞬息万变,制人者眨眼间受制于人。
李遇于高位落座,接过內侍递来的帕子,拭了拭额角的汗珠,另一名內侍见状立马知情识趣地在一旁打起了扇子。
“你叫什么?”李遇的声线明明还是方才的少年,可言语间的态度却是阴森得很,他背着光,垂着头,大半张脸没在瞧不清的阴影里,“是谁,派你来行刺朕的?”
白鸥单膝触地,双手被人反剪拘于背后,让几名五大三粗的羽林军禁卫按住,动弹不得。
“白鸥。”他的神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很随意地抬头,答过一个名字后并不急着回答之后的问题。
他知道,现在若是只说些“无辜、喊冤”的话并不能救自己;脑海中迅速翻阅与眼前景象贴近的史实,他想着自己要说些什么才能唬住面前这个阴晴难测的小皇帝。
“周家三小姐到——”
殿内阒静未几,就被殿外看守的內侍拖着长音的通传声打断。
根据史书记载,周家这位三小姐应当就是太皇太后周哲翎的嫡亲侄女,殇宁后主李遇名义上的皇后——周慕云。
白鸥回头,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的周家三小姐,她应要比李遇大上两岁,现在瞧着也左不过就二十岁模样,虽算不上十分的出尘绝艳,倒也是个端庄娴雅的美人儿,只可惜……
白鸥摇摇头,心中暗暗替那位难搞的小皇帝叹了句“可惜”。
李煜二十岁亡国,二十一岁薨逝,这名义上的周皇后虽接了封后的诏书,却没来得及过门就做了寡妇;恐是这小皇帝福薄命短,无缘消受这美人儿。
周慕云轻步款款而来,身后跟着一位嬷嬷和几名侍女,她不是什么公主、郡主,可大家面上虽只唤她一声三小姐,这礼数倒是周全得很,殿上众人一一行礼,连李遇都亲自起身相迎。
她抬手免了众人礼数,径直来到李遇身前,垂首福身,“陛下万安。”
“三小姐这么晚怎么来了?”李遇抬手将人扶起,“可是皇祖母有什么吩咐?”
“姑母也是担心着陛下的,只是她老人家年岁大了,夜深灯暗不便于行,特意唤慕云来替她老人家赔个不是。”周慕云再一福身,眉目沉静低顺,言语间却不带着什么感情,“今晚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扰陛下安枕了。”
她此话一出,殿上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所有眼神都不动声色地聚焦到了白鸥的身上。
众人都在猜测,周慕云口中的“大乌龙”,指得可是这个自称白鸥的“刺客”?
连白鸥自己都觉得蹊跷。
李遇偏头瞧着周慕云,试探道:“皇祖母的意思是……”
周慕云对着李遇颔首微笑,转头对跪在地上的白鸥厉色道:“你这奴才,太皇太后爱惜你一身功夫,破格点你入羽林军,升你为禁卫于御前行走,专职护卫陛下安全,你怎就把差事办成了这样?”
白鸥一脑门子的问号,瞪大眼睛盯着周慕云。
他寻思着,自己这穿过来才多久啊?不管是周慕云还是周哲翎,都是他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才对。可周慕云的话,面上虽是责骂,内里却实打实是帮他免了杀头的罪过;只是……
为什么要帮他?
“传太皇太后口谕——”
不等白鸥答话,周慕云昂首开口;殿上众人该跪的跪,该拜的拜。
“你这奴才,行事莽撞,大半夜扰了皇帝的清净,实在该死;哀家念你初初入宫,诸多规矩尚不熟悉,特罚俸一年,以儆效尤。愿你以此为戒,好生看顾皇帝周全,争取戴罪立功;切莫辜负了哀家对皇帝的一片心意。”
周慕云言罢,殿内静如死水,没有一丝风动。
白鸥翻烂了脑子里的史书,也查不出有这么一段,只觉得这皇帝一家子老老小小行事作风都太过诡异,根本无迹可寻。
不过好坏算是逃过一劫,反正这倒霉皇帝和短命王朝迟早也要玩完,比起弄清这古怪的一家子到底在想什么,白鸥觉得还是想想自己如何脚底抹油比较实际。
“愣着做什么?”周慕云身边跟着的老嬷嬷瞪着白鸥,“还不谢恩?”
白鸥反应过来,这是跟自己说话呢;他愣了一下,按着史书里的大致描述谢过恩,勉勉强强算是糊弄了过去。
到这儿,周慕云的差事大概算是了了,她对着李遇福了福身,行礼告退,众人的眼神皆是随着她的身影而去,没人注意到李遇的双拳在缩在寝衣的袖管内,攥得死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