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海棠无香,她身上的淡淡甜香却像兑了勾魂引,一丝一缕往灵窍里钻。
宋老二紧抿带着酒气的嘴唇,瞟了眼半掩的屋门。
抬头,对上一双天真无邪的眼。
那双眸干净得不容一丝尘屑,只有喜悦,近乎婴儿。
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偏又有这样一对招子。
宋老二霍然起身,从灰扑扑的布鞋底掏出一卷尿戒子似的玩意儿,脱手甩在掉漆的木桌上,背过身,似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今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吉祥直接忽略了这句话。
她直接懵了。
换作穆良朝,指不定如何精心收藏呢,他他他、居然直接把这么珍贵的绝本踩在脚底下?犹其那双脚还是十天半月不洗的?
半天等不到动静,宋老二的眉头又皱起,“不要拉倒。”
“要要要!”吉祥生怕他反悔,顾不得想一代大才子的遗墨沦落到纳人鞋底是何等憋屈,伸手便去拿书。
指尖将将触到乌潮潮、仿佛还冒着酸臭气的书页,吉祥又气馁了,从里袖探出一方浅樱色的丝帕,将那团东西小心包好,远远抻长手臂僵了一会儿,又不情愿地一寸寸收回来,苦大仇深地收回袖中。
回去要洗澡,要用一整瓶的香露,还要叫洛诵提醒穆良朝,这东西只可远观,千万千万不能近渎。
不管怎么说,吉祥是心满意足了,装模作样地道谢告辞。宋老二没理她。
走到门口,她突然贼头贼脑地回身:“哥,还有别的珍藏没?”
一斤重的酒坛子精准无比地砸上门框,“滚出去!”
吉祥缩头滚了出去,心里还是乐的,尽量不去想袖口里的东西散发着什么味道,而想着穆良朝得知后会是什么反应。一个不留神,险与拐进巷口的一人撞上。
那是个穿着鸦青束袖衣的长脸男人,身旁一个面白无须的同伴,与他作同等装束。
深巷中忽逢娇色佳人,两个汉子都不由眼前一亮。
这两人越过她,其中一个迟迟收回视线,问:“那小子据说是个硬茬子,不把书拿出来怎么办?”
另一个不以为然:“咱哥俩这点手段都没有了?”
先前那个道:“主子不让咱们伤人……”
吉祥有一种奇异的直觉,捂紧袖管快走两步——听话音,他们也是去找宋老二的。
有什么大不了的。吉祥已看见来时的马车,咬着唇快步过去,顶多就是挨一顿揍,正好治治他那个臭脾气,谁让他成天气老爹的,活该!
车夫为她挑起帘子,“姑娘,咱这就回?”
“回。”算上回程已近半晌,不能再耽了,等大公子看见书,定会十分欢喜。
吉祥心里说服自己,一只脚已踏上马凳。腰身顿了一顿,却又径自气呼呼地放下来。
她拧身便向回走,口中道:“劳烦再等我一时!”
等她再度回到宋老二家,那屋院已经翻得不成样子了。
宋老二懒洋洋靠在门框上,一手捂着肋条,白着脸笑:“柜角砖缝的好好找找,找不着,你二位可就成我孙子了。”
眼见长脸男人一口唾沫落地,上前揪住宋老二的衣领子,吉祥迈进院门,扬起手脆生生道:“你们找的可是这个?”
“惟闻集在你手上?”
“谁他娘叫你回来的!”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长脸男人抬步便向外走,宋老二似乎有伤,赶了两步撑不住力,摔在地上。
摔也不白摔,抱住长脸的腿就扒下他一只鞋。
这招正宗的无赖功夫叫长脸啐骂一声,顺势就要踹下去,吉祥拉长声音喊:“哎——还想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