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小姐据说在家茶不思饭不想之后很快便病倒了天子特派了太医去诊治。太医回来便同天子道是心病。
心病还需心药医。
压在武安侯府上空的乌云又黑了一层。
城中流言以及钟小姐的病一起压了过来,局势逼迫着顾家必须马上做出决断。
裴忌看着天上的黑云,叹了一声:“风雨欲来啊。”
武安侯顾钦倒不似旁人想的那般为难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为难的。只要不是下明旨弄成抗旨那么难看其他的都好说。只是做出决定之前,总还是要问一下儿子的意见。
武安侯便问自己儿子:“祎儿你可想娶钟家二小姐。”
他问的是可想,而不是可愿。想是主动之态而愿则多少带了些被动。这件事顾家还是掌握着主动权的真正被动的是钟家。
躲在书房外偷听的顾幼澄屏住了呼吸,等着哥哥的回答。却是在她的心里,这种问题根本不必问。哥哥同钟小姐又不熟,怎么可能想娶她?虽说钟小姐是个不错的姑娘,但这跟哥哥想不想娶她是两回事。
果真,哥哥的答案是“不想。”她得意的勾唇笑了起来。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顾幼澄一回头,便见母亲站在身后。见了母亲她赶紧讨好地笑了笑。
然后储氏便把她光明正大带到了她父兄所在的书房里。
“澄儿在外头偷听,不若让她进来一起听罢。都这般大了也该知些事。”储氏放下手中茶盏,淡然道。
顾祎瞥了妹妹一眼见她装作乖巧的样子跟在母亲后头见他看过来还同他挤眉弄眼。
他跟父亲如何不知幼澄就在外头懒得戳穿她而已她还得意上了。
“那澄儿一并坐着听吧。”武安侯看了女儿一眼顾幼澄忙收敛起来恭恭敬敬答了一声:“是。”
“这件事好解决。只是祎儿的婚事怕是被别人惦记上了,没了钟小姐,还有别家闺秀小姐,有心总能促成。”储氏亦坐了下来,面有忧色道。
武安侯看了顾祎一眼,笑道:“我儿如此,不被旁人惦记也不行。”
庭有玉树,自然引来旁人觊觎。
顾祎对父亲的调侃未作出反应,面色如常,倒是向来端庄的储氏难得瞪了武安侯一眼。
武安侯轻咳了一声,方道:“你母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为绝后患,那就只能拒婚拒得彻底一些了。”
顾氏基业泰半在荆州,嫡支来帝都不足一年,局势未明,没必要急于一时。
顾祎抿唇不语,储氏面有不忍,顾幼澄在一旁忍不住问道:“父亲打算怎么做?”
武安侯笑而不语。
隔了两日,坊间便传出说顾家大少小时候叫寒山大师批过命,说他命格奇特,二十五岁之前不宜成婚,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时人大多信鬼神命数之说,议亲首要大事便是找人看男女双方八字是否相配。如今男女八字都无须看了,大师都说了顾家少爷二十五岁之前不宜谈婚论嫁,你硬要逼着人家成婚,那不是想害人家嘛。这样的理由搬出来,便是圣旨都不好再下了。
顾祎翻过年才二十一,离二十五岁还有好几年。而钟琳,却是等不了那么久的。
顾家来这一招不是顶顶高明,叫所有人吓一跳的是顾家这副强硬的态度。不受威胁,毫不妥协,甚至愿意为此让顾家大少的婚事多推几年。倒是狠得下心。
顾祎自己倒是无所谓,甚至还想再说大几岁,只是他母亲到底舍不得,只说是二十五岁前不宜成婚。
所有人都开始可怜钟家小姐了。喜欢上了这样高傲的人,偏对方还有这样强势的家族,一腔深情错付,不但这份感情没有好的结果,如今还把自己的名声折进去了。
钟尚书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他的闺女,从小失去了娘亲,虽行二,但上头的老大早早便夭折了,家中只她与老父亲相依为命活到如今,她一直以来乖巧懂事,不该承受这些。
他投身行伍,随大势而起,原以为得遇明主,然而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自己最终却连最宝贝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君权威压之下,这官做得实在毫无尊严。
顾家与天子这次小小的摩擦,双方没有直接交锋,连面都没照上,但已是有了牺牲品。天子下诏把昭宁公主叫了去问话。
“元羲,你表哥曾得寒山大师批命之事,你可知晓?”天子把玩着手上的黄玉狮子,问起了自己的女儿。
元羲想了想,道:“女儿不知。表哥比我长了几岁,他小时候找大师批命之时,我那会儿只怕还未出生。且这事毕竟涉及表哥命格,乃隐秘之事,舅舅舅母也未同我说过。”
天子“哼”了一声,他如何不知这不过是顾家找的一个借口,只是这借口找的太绝,几乎把话说死了,再难回缓。
他叹了口气道:“你表哥这般年少英才,竟是命格如此奇特。倒是可惜了。”
总算顾家还算识时务,几乎算是承诺短期之内不会与别的家族有联姻之举。至于小女儿,女儿总是不及儿子金贵重要,且以顾氏这回的态度来看,女儿的婚事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定下来。
顾氏的女儿,便是再留三五年,届时照样有人巴巴来求娶。
元羲笑道:“父皇何必叹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天子看着她,冷声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可那钟小姐却实在可怜。钟尚书头发都白了好些,昨日给朕上了告老还乡的奏表,你叫朕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