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学回到家,我一改常态,放下书包就跑到田里找母亲,这事儿只有她出面解决最妥帖,不然那些奇奇怪怪的关心和目光总我会让不舒服,更可怕的是背后的流言议论,像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随刻会爆发,且容易引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跑到田里,站在田间,看着一个个弯腰插秧的背影,我总能快速地从中找到母亲的身影。是心有灵犀吗?应该说是莫名联系的熟悉感吧!就像亲朋好友的声音混迹在各种嘈杂的环境中,我们总能捕捉分辨并分析判断出来那份熟悉感在其中游弋。
我快步走到离母亲最近的田埂,朝她挥手示意,起初她丝毫没有反应,接连几个呐喊让她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母亲摆摆手,看着我穷追不走,两瓣嘴唇一翕一合地吐出几个字来:“现在还在忙,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我嘟着嘴表示抗议,但我也明白这丝毫没什么用。农事繁忙,孩子的追逐打闹在大人们的眼里看来都是小题大做,只不过是希望引起家长重视而耍弄的招数。
母亲偶尔抬头看见我还没回家,心中不满:“应该刚回来吧,作业写完没就来田里瞎弄,还不赶快回家写作业去。”
“我不!”
“你看看你,脚上穿的鞋,都不注意就跑到田地上,粘的都是泥,洗都洗不干净了。还有这柚子,都是脏东西,你倒是跑得欢,都没注意到身上什么时候弄的这么脏。还不赶快回去洗洗。”
前面几句听着蛮有道理的,可老妈最后蹦出来的这句话,一棒子打回原形,说来说去就是想要我回家去,别站在这里碍眼。
“我就不!我有事情跟你说。”
“有什么事情不能回家再说,没看见现在家家户户都在忙着插秧吗!过了这个时节,这稻苗子就长不好了。你看有谁家孩子这会子到地里来打闹的,真是不让人省心了……”
看着老妈叽里咕噜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我仍是没有听进去一个字,自顾自地学着父亲的架势,稳步走到田边的大路上,脱下鞋袜,放在一边,然后蹲下身来一层一层地挽起裤脚,然后顺势把本就是短袖的两节袖子推到肩膀最高处,露出的一截肩头和手肘的肤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回到母亲处的田埂上,就死盯着她插秧做事,不管她言语激烈地想赶我回家的心情。
原本硬巴巴的田垄经过雨季的冲刷变得滑不溜秋,站了一盏茶的时间,腿脚明显感觉有些吃力了。双脚不断地交叉抬起放下,然后不时地用两侧的手捶捶腿。
眼下这一情一景都落在了母亲的眼里,正好母亲又开始发功了。
“你看看你,才站了多久就这幅样子。看来你以后也不是种地的活计了。”
“妈,你也看出来了,我以后肯定是干大事的人了。”我骄傲地仰起头,中气十足地回答着。
老妈毫不留情地瞥了我一眼,泼了一盆冷水下来,“我的意思是说,以后你种地也不会,了迟早会饿死,还谈什么干大事,也不羞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