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淅淅沥沥的雨后,男子脸上的灰尘褪得干干净净,白得有点泛粉的脸庞上有一双狭长的眼睛;即便躺在灰尘满满的地上,他看起来还是那般矜贵;他静静地躺着,像一块儿美丽又脆弱的琉璃。
“还好没破相,”吕溪月由衷地感叹着。哪怕她在充斥着俊男美女的修真界呆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几个能与此人媲美的修士。若不是他的眉间没有兰花的印记,她差点就把他认成男主了。
在原著中,兰花印记是男主的标配,是他不幸的开始,亦是他入魔的契机;从他出生到他灭世,这一印记从未消失过;它唯一一次的变化,就是在男主破开封印后,印记的颜色由蓝色变成了腥红色。而且,越到后期,他的印记便越发红得灼人,甚至有些红得发黑,简直就像一个变形版的黑化进度条,用颜色来表示黑化值。
“这里不宜久留,”神笔提醒道,“这里的阵法看起来虽有驱邪抑魔之效,但我总感觉这里还有些其它的古怪东西。我不善阵法,只能瞧个大概,我们还是快些离开的好,迟则生变。”
吕溪月点点头。
这里的阵法重重勾连相接,伤性和杀性都极为强悍,好似镇着什么凶魔恶鬼,就连法阵上所贴的符箓都是由百年才产一两的九曲朱砂所制。可若是这般十恶不赦,那为何没有守阵之人呢?一般来讲,哪怕这镇守之地再偏远,也该有把守者,防止外人误入。再说,她还进来的如此容易?
一切的一切都弥漫着说不清的古怪。
“你说,他是魔吗?”吕溪月问道。
“不是,”神笔回答道,“就是个普通修士。”
“等等,”神笔似是发现了什么,“这,他居然?”
“怎么了?”吕溪月道:“你看出什么了?”
神笔没有回答,它飞到男子上空,仔细地观察着他。好一会儿,它才泱泱道:“是个凡人,还是个筋脉尽断的倒霉鬼。明明是个人,却被人注入了魔煞之气,再被人用驱魔咒法里三层外三层地封住,现在人不人,鬼不鬼。”
这么惨?还没等吕溪月说什么,神笔直接道:“别想了,没救了。他受魔煞之气浸体已久,便是有命出来,也是大限将至;更何况,他身上布的法阵都是极为难解的,我可不善此道,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话说得很绝情,可不知为何,吕溪月竟能从中听出些委屈的意味。
“你怎么了?”吕溪月关切道。
神笔沉默着,不知该如何作答,难道要说,找了三万年都碰不到的命格今天居然一次性见了俩,还都是俩倒霉蛋儿?
它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倒霉呢?还是说,这所谓的应落未落的晨星命格,就是个命里带衰的?一个是成了画都不能引气入体的凡人;一个是修炼出金丹还被人废去一身修为的修士。,并被人注入煞气封入地底,不死不活地苟活于世的可怜人。
这个世界怎么了?神笔很困惑,怎么它要选的人都这么惨呢?
还是说,它该庆幸自己第一次看到的人是吕溪月?一个活死人、一个凡人,这俩哪个能帮它摆脱命运?就不能给它个正常修士吗?真是一点希望都看不到,它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眼前的男子,神笔简直恨不得把心里的气都叹完。
多好的苗子啊!若不是它刚刚上前仔细瞧了好几次,它也很难相信,眼前这个被封在地底,看起来半死不活的男子居然有不输于吕溪月的天赋。当然,此处指的是吕溪月在天镜中显露的天赋。
关键的是,吕溪月是个未入道的凡人,而他却是个已经踏入了修仙之途的修士。哪怕它只用神识略略探访,它都能看出该男子曾经的灵力有多充沛;无论是识海还是丹田,他都远超自己前几任的执笔者。
这男子年纪不大,却已经结过丹了,若是它没看错,此人就差一点就能步入元婴之境了。即便是放在各个大宗的入室弟子中,这男子也绝对算得上是翘楚中的翘楚。
可惜,即便他之前有多么卓绝的天赋,如今也只是废人一个:经脉尽断、灵根尽毁,就连丹田中也都是魔煞之气,药石无灵。虽不知他在此处被关了多久,但时间决计不短,被伤成这样还吊着一口气,神笔也不知这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
假使他真的有命出去,以他现在的身子怕也只能苟活度日。也不知是谁下的手,如此狠辣,没给他留一点余地。
神笔既愤怒,又替他惋惜,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成就,怎么它之前就没听过呢?以他的修为,之前至少也该是门内翘楚啊,怎么自己从没在什么重大场合里见过他啊?
神笔仔细地回忆着,怎么想都觉着他面生。可事已至此,多想无益,神笔看着吕溪月,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庆幸;凡人就凡人吧,它想,好歹这还是个能说会道的活人呢。起码,会动的总比躺着的好。
可这么一比较,那男子却显得越发可惜。
“你怎么了?”吕溪月轻点悬在男子上方的笔杆,不明所以。
“没什么,”缓过神来的神笔随口道:“就是觉着他真是可怜。”
吕溪月听着,看着男子那张堪称风华绝代的脸,也叹了口气,“是挺可怜的。”
听到这一句,躺在地上的尧白突然颤了颤羽睫。
可怜?尧白听到这个久违的词,只觉着万分可笑,如今,连凡人也能来同情他了?说他可怜?呵!也不知道过一会儿,会是谁更可怜?
被封在地底这么多年,尧白无法动用灵力,身子也伤得越来越重,但他的神识却在一点一点恢复。虽不能轻易动用,但拿来视物还是轻而易举;所以,即便闭着眼,他也能看清这里的一切。
平日里无聊时,他便研究研究此处的阵法,多年下来,他早已对这里的机关布置烂熟于心。简单来讲,这些年来,误入此处的生灵没有一个能逃出去。他们不是误碰来阵法化成了齑粉,便是小心翼翼地呆着,最终困死自己。
当然,凡是法阵都会有生门,可这里的法阵层层相套,重重相叠,生门位置飘忽不定,那些个误入此处的生灵没有一个有出去的运气。
直到现在,她居然还没有看出此处法阵的蹊跷,还真是一无所知啊;尧白用神识打量着吕溪月,面容平静一如之前。
无知者无畏,一想到等会儿她可能会化为一抷黄土,尧白心道:真可怜。
……
“快些离开吧,”在神笔的催促下,吕溪月右手一扬,一个圆圈状的传送门出现在眼前。
看着这一幕,尧白兴起几丝好奇,没有灵力的传送法阵?有意思。
他看着吕溪月拽着圆圈从上至下,从左到右,沿着东南西北挨个转圈,用投石问路的方式来确定是否安全;经过几轮尝试后,尧白看她最终把门传送门落到了地上。
尧白在心中道:怎么办?阵眼找错了!准确来说,这里是后几道阵法的生门,至于前几道的生路,在西边。是的,这里的阵眼是不断变化的。
吕溪月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谨慎地瞧着这条传送通道。她往下眺,黑黢黢的通道中没有一点光,黯淡、死寂,让人看着就有些心慌。
她勾勾手,她之前画出的小太阳随之浮到了传送门的上方。温柔明亮的光自此撒下,照亮了她的去路。她不经意地回头,随着小太阳的移动,躺在地上的尧白再一次被黑暗包围;尧白的大半个身子被笼罩在黑暗中,好似随时都将被吞没一般,莫名地透漏出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你还在等什么?”神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