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娇点点头,发间的银制海棠头步摇随之颤动。温柔漂亮……的确,世间男子是偏爱这类型的姑娘,苏含蕊便是装得足够温柔漂亮,才将四皇子拿捏得死死的,一直捧她成为皇后。
苏蕴娇自我认知一向不大准,她摸着尖尖的下巴颏默了会儿,又露出一个自认为温柔贤惠的笑容,心道她若装一装,应当也算温柔漂亮罢?
“铁羽,”苏蕴娇仰起脸,郑重其事地问铁羽,“我温柔漂亮吗?”
铁羽是守规矩的人,他不敢放肆直视苏蕴娇,忸怩不安地磨蹭了一会儿,才偷偷看苏蕴娇一眼,恭维她道:“全长安都知道,国公府的大姑娘生得漂亮,就是……”
就是脾气不甚好。
这句话铁羽没敢说,怕挨打。
苏蕴娇没计较铁羽话说半截,她揪住他话里的另个错处,佯怒道:“你为何不说我温柔?”
铁羽眼观鼻尖,嘟嘟囔囔道:“这个这个……那个那个……”
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违心的话,夸大姑娘温柔体贴,打大门口突然传来国公爷嫌弃的声音,“懒洋洋的,坐没坐相,还直冲着大门,人来人往的,不晓得多少人看到你这幅丑态,成何体统!”
铁羽松了口气——救星来了。
苏蕴娇抬眼,往大门口看了看,见说话的是国公爷,起身行了个敷衍的常礼,唤句“阿爹”,又懒洋洋地躺回贵妃榻上。
开国公苏徵走进门内,见自家大姑娘懒散的模样,颇为无奈道:“没规矩,太懒散,丝毫没有高门贵女的讲究劲儿!”本想说难怪太子殿下要退掉与她之间的亲事,又怕会伤害到她,只得咬紧牙关,恨铁不成钢地拂弄衣袖,“罢了,怪我教女无方。”
他想到一件事,“对了蕴娇,有件事我忘记问你了。怎么早起我听家丁说,昨晚看到你从外头进家来,还有,西边墙头的梯子也挪了地方?”他斜睨苏蕴娇,“莫不是你昨晚爬墙出去了?”
苏蕴娇没有承认。她好声好气地同开国公商量,“阿爹,你能不能别让府中家奴再看着我了,放我出府罢。外人的嘴是堵不住的,我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府里不出去。”
她露出些许不属于二八年华的成熟稳重,“人不能活在他人的流言蜚语中,得看开些,阿爹,你放心放我出门,外头的流言蜚语伤害不到我的。”
苏徵也明白,流言蜚语防不住,可他还是想尽量多防一段时间。
下巴上蓄着的胡须微见发白,他眺望屋脊上的积雪,语气沉重道:“过了眼下这段时间再说罢,长安城每日都有事情发生,何时发生比太子退婚更大的事情,那些闲人的注意力得以转移,阿爹再放你出去。”
苏蕴娇快速估计一下,可能需要两个月,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她还怎么让太子喜欢上她。
苏蕴娇能体谅阿爹的用心,他是位称职的父亲,关心爱护每个孩子,怕她被流言蜚语伤到才不许她出门。
她本想做一回听话的乖女儿,就此作罢,忍耐一段时间,再请阿娘出面游说。可又怕太听话会与她原来的性子不相符,反倒惹阿爹忧心她因太子退婚一事受挫太大,因而转变性子,凭白再替她烦心更多。
快速思忖须臾,苏蕴娇斜卧贵妃榻,学着旧日里蛮不讲理的样子,嘟着嘴巴赌气道:“那我日日翻墙外出。”
苏徵气得瞪眼,“胡闹。你再敢爬墙,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苏蕴娇展眉挑衅笑道:“那我就拖着被打断的腿继续翻墙,要是另一条也摔断了,正好,以后就再也不用出门了,亦不用出嫁,可以在国公府待到老。”
哪有人这样咒自己的?苏徵顿觉头昏脑涨,他伸手指向苏蕴娇,不知该怎么说她,气得连连后退:“你你你……”
地面上的积雪没有完全清理干净,早上门边人来人往的,踩出一条又滑溜又结实的雪道。苏徵没留意脚底,不小心踩到了最滑溜的地方,双足在原地摩擦数下,眼看着要仰躺着摔倒在地了,忽的,一只骨节分明又孔武有力的手已搀扶住他,随之传来一句叮咛,“国公爷小心。”
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苏蕴娇翘起头,转脸望向门口,旋即惊呼出声,“太子殿下!”
池煊松开搀扶开国公苏徵的手,隔着积雪融化水滴坠落的门楼,漫不经意地瞥了苏蕴娇一眼。
唔,果真如国公爷所言一般,懒洋洋的,坐没坐相,腿翘在远处,隔壁枕在脑后,的确不像一品开国公家中的嫡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