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整个工厂公然叫板都没有过恐惧过的赵小明,此刻却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起来。她害怕那个医生知道这个发廊里有黄色的交易,她害怕他会厌恶她,鄙视她……。 男人睁开惺忪的眼睛,先是紧张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然后又放松了下来,把那条青筋毕露的胳膊放在她的手心里,说:“这只胳膊连续工作了八个多小时,快废掉了,你能帮我捏捏吗?” 赵小明依旧不敢看他,只是温顺地握住他的胳膊,用力捏了起来。他的肌肉很结实,而她的那点力度,最多也只起了一个隔靴挠痒的用途。但男人并没有嫌弃她,反而体贴地问:“你累吗?累了就歇一会吧。” 赵小明摇摇头,说:“不累。” 看着她那副不胜娇羞的样子,他好奇地问:“我看你不怎么讲话,你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吗?” “不,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很闹腾的。” “你来这发廊工作多久了?” “一年多了。” 说完这话,赵小明心里又是一阵懊悔。在这种地方呆了一年多,他会怎么想自己呢? 正觉得窘迫,男人又看了看手表,把胳膊从赵小明的手里抽了出来,说:“我得走了,一会儿还有工作。” 说着,又掏出一百块钱,颇有几分歉疚地说:“我不是有钱人,所以,别嫌少。” 这位老兄还真是位稀缺物种,给人小费还跟犯了错似的。但事实上,赵小明才是应该愧疚的那一个人,接待人家两次了,可人家一没揩过她的油,二也没让她付出过什么劳动,这小费,她实在是受之有愧。 况且,不用他特殊注明,她早已看出他并非有钱人了,脚上的皮鞋还是第一次来时穿的那双,灰蒙蒙的好像挺旧了。身上的体恤衫,也是满大街都是的平民牌子。 赵小明把那一百块又推了回去,赧然地说:“不,我不要你的钱,你拿回去吧。” 男子怔住了,疑惑地问:“为什么?” 赵小明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说:“无功不受禄,我承受不起呢。” 那一刻的赵小明,眉眼里都是压抑不住的活泼和灵动。 男人的瞳孔一缩,问:“你叫什么名字?” “赵小明。”又俏皮地歪着脑袋,问:“你呢?” “黄城。” “黄,城,怎么会有这么怪的名字?” “名字嘛,一个代号而已。”说着,很自然地刮了一下赵小明的鼻子,“你的名字不怪吗?小明,小明,难道不是男孩的名字吗?” 他这个亲昵的动作,让赵小明不觉又垂下了头,一颗心“咚咚”狂跳地跟要蹦出胸腔一样。 黄城笑了,说:“你怎么又脸红了,我发现你很爱脸红呢。” 赵小明抿了一下头发,竭力掩饰着说:“哪有,你的错觉而已。” 这以后,黄城只有一有时间,就会到发廊来按摩,而每次,他只让赵小明为他服务。要是赵小明在忙着,他掉头就会离开。 按摩的时候,他一直都是儒雅且斯文的,哪怕是睡着的时候,双手都本能地放在胸前,从来就不僭越雷池一步。 他越是这样严于律己,赵小明就越是倾心与他。以至于后来,他只要两天不来发廊,她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头耷脑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精神气儿。 何绢最先发现了她的异常,但却什么也没有说。能够在这种地方投入身心地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奇迹。之所以听之任之,是她潜意识地希望,赵小明能把这个奇迹一直延续下去。千万不要像她,从来没有爱过,可一颗心却已经荒凉的像寸草不生的戈壁荒滩了。 再到后来,连久经沙场的杨姐也看出苗头了,毫不客气地说:“小明,我可提醒你,咱们这样的工作性质,不可能收获真正的爱情,与其浪费那个精力,还不如多钓几个男人呢。” 可惜她那番金玉良言,赵小明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一个问题,黄城已经三天没有来发廊了,他去了哪里?明天,他会来吗? 正在胡思乱想,何绢突然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她一抬头,发现黄城站在发廊门口,正对着她微笑招手。 赵小明的心狂跳了几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明知故问地说:“怎么?有事吗?” 他悄声说:“几点下班?我请你吃夜宵。” 赵小明本来还想矜持一下呢,但嘴里却很诚实地说:“十一点半,还有四十分钟。” “哦,那好吧,我在前面路口等你。” “嗯。”赵小明抿着嘴,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下班后,赵小明飞快地跑到前面的路口,果然看到黄城坐在电动车上,正悠然地等待着她。橘黄色的路灯像一束朦胧而又浪漫的云雾,而他就在那团飘飘渺渺的云雾里,像一个不太真实的梦幻人物。 赵小明走过去,扬了扬下巴问:“去哪里吃夜宵?” 他握住她的手,亲昵地在脸颊上蹭了蹭,然后说:“去茶楼好不好。” “好。” “那坐上来,抱紧我的腰。” 赵小明不但从善如流地抱住了他的腰,且还把滚烫的脸颊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她不想隐瞒,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夜晚的茶楼,生意好到爆,似乎所有的人都挤到那儿吃夜宵去了。 黄城熟门熟路地点了凤爪,叉烧包,粉肠……,眼看都已经堆满一桌子了,他还在问:“这些够不够?” 赵小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你当我是猪吗?” 黄城说:“我只是觉得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你应该多吃一些。” 赵小明莞尔一笑说:“你是觉得我一个村里的姑娘没见过这么多的美食,应该多吃一点才对。” 黄城索性坦诚:“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 赵小明拿起筷子说:“好吧,那我就就是撑死,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那天晚上的夜宵,赵小明的确敞开肚皮吃了很多,临走的时候,她还给何绢小林打了包。 回去的路上,黄城绕道到虎门的海边停了下来。翻滚的波浪怒吼着拍打着沙滩,水珠飞溅到空气中,到处是咸涩的腥味儿。远处海岸线上的点点灯光,像条五彩斑斓的游龙,在波浪之中欢快地跳跃着。 在那种良辰美景之下,自然而然地,黄城抱住她,俯下身,轻轻吻了她。她头晕目眩,眼前跟灿然怒放的万花筒一样,五颜六色,美仑美奂。原来,被心爱的男人拥吻,那种感觉竟是如此的美妙。 她告诉黄城,那是她的初吻。黄城微微一笑,说:“嗯,是吗?” 吻了一会,黄城把嘴唇贴在她的耳边,喘息着问:“今晚……不回去了好吗?我们去……酒店,行吗?” 赵小明何尝不想和他分分秒秒地厮守在一起,但考虑到自己的底线,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哪怕这个人是黄城,她也没勇气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他。当时,她认为女人的贞洁就如同生命一样重要,绝不能随随便便地交给别人。 黄城虽然失望,但终究还是没有勉强她。 但那晚以后,黄城却对她更加好了。特意给她买了个手机,如果不需要做手术的话,他每晚都会给她打电话。 赵小明没想到是:他那样一个儒雅斯文的人,一旦说起情话来,竟是那样的火辣且滚烫,尤其是那从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慵懒,沙哑,性感,每每都把她撩拨的脸红心跳,浑身燥热。 她想,只要他说一句娶她,她二话不说就跟他去民政局领结婚证。 可是,无论两个人的感情是多么的你侬我侬,缠绵悱恻,可他还是绝口不提和她的未来。这让赵小明在幸福的同时,也隐隐察觉到了一种难以忽略的现实问题。 或许,黄城已经结婚了。以他的年龄,这应该是一个不争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