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村落里升起袅袅炊烟。荣姮忙着煎药,此时也忍不住捏住鼻子,呃……这药的苦味都已经盖过海风的腥味了。 阿伯夫妇要出海打渔,所以只能她来照顾清渊,可惜,她也高估了自己。 看了眼手上的水泡,荣姮长长地叹了口气,难道她以前是个懒散的千金大小姐?不然不会连药都煎不好吧,还烫伤了手。 得了,送药要紧,这药可比她吃的药苦多了。 这样想着,便端着煎好的药,幸灾乐祸地去找清渊,她可得看着他喝完。 难得打着喝药的幌子折腾人,荣姮觉得自己内心还是挺邪恶的,不过也没有关系,反正那个清渊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人。 不妨阿修突然跑过来,一把抱着她的腰,委屈道:“阿姐,鱼妖哥哥要吃了我……” 又来了!这个小祖宗,要吃早吃了,哪还会等到现在啊?荣姮忙稳住身子,还好药没洒出来,“阿修不怕!你鱼妖哥哥没空吃你,他得吃药呢。” 阿修这才松开手,眼巴巴地看着她手中的药,“那他什么时候有空?” 什么时候有空……怎么感觉他很想被吃呢?这个傻孩子…… 荣姮将药放在一旁的矮凳上,蹲下身子,解释道:“大概一直都没空吧,他现在比较喜欢吃药,所以呢,你是很安全的。” 喜欢吃药?阿修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皱着眉头,药比人好吃? 见他盯着药,荣姮坏心眼一动,舀起一小勺,举到他唇边,忽悠道:“这可是你鱼妖哥哥喜欢吃的药,想尝尝吗?” 不明就里的阿修在她鼓励的眼神下喝了一大口,然后…… 阿修转身,“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小脸皱成一团,好苦!再转过身来,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的好阿姐。 荣姮很不厚道地笑出声来,“好……好喝吗?” 不好喝!阿修苦着脸摇摇头,见她还在笑个不停,突然就明白过来,一脸受伤地看着她:“阿姐,连你也帮着他欺负我……”说着捂着脸跑开了。 呜呜……阿姐,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 “阿姐不是故意的!”荣姮冲着他的方向喊了声,还是忍不住笑了,好吧,大概是她学坏了。然后端着药进了房间,待会再哄他吧,药凉了就没效果了。 房内宽敞素净,没有多余的装饰。 清渊盘腿坐在榻上,闭着眼养神,听见脚步声才睁开眼,笑容清浅,“你来了。” 神色安然,语气熟稔,好像两人是认识多年的故交知己一样。 这个人,总有让你觉得危险却忍不住去靠近的本事,荣姮如是想着。走到塌前,仔细看了他一眼,“恢复得挺快,怪不得有力气逗阿修,我当初可是躺了好些天,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还没把药递过去,清渊忽然起身,看向她道:“你受过伤?什么时候?” 该不是又想套她的话了吧,见他要起身,荣姮忙道:“哎……你别动!小心伤口!前些日子受的伤,不过都好差不多了。”说着把药递给他。 听到没事,清渊也就放下心来,顿了片刻,还是接过荣姮手中的药,一饮而尽。“以后,不必熬药了。”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疼不疼?”那语气格外轻柔,听得她心里发毛,又想干嘛?这温柔攻势,她可吃不消。 说到烫伤,当然疼!□□姮是谁?打死她也不会说,哼!臭鱼妖,敢揭我伤疤…… 荣姮将手掩到衣袖下,坐到一旁,“不疼,你话怎么这么多?药当然得接着熬,直到你伤好了为止,我还等着你做牛做马报答我呢!” 心里却在想:下次,要不要再往药里加点黄连呢? 知道她不会承认,清渊笑着看向她,“不疼你藏什么?报答是一定的,不会赖账。”说着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瓶烫伤药,然后坐到她旁边,柔声道:“好了,手拿出来,我看看。” 荣姮本来想着,你说看就看,那我多没面子啊! 可这种语气确实让人很难拒绝,她不情不愿地把手递给他,还嘴硬道:“有什么好看的……谁没被烫伤过?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疼而已。” 说着用那只完好的手比划着,妄图打乱他的思绪,一点点哦。 她隐约记得有个人说过,疼,是因为有人在乎,若是没人在意,连疼也是种奢侈。那人面容她想不起来,却记得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让她觉得很悲伤。 似乎能记起的东西越来越多,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可她清楚地知道,若能串起来,那便是她过往的记忆,那个人想必也是她很重要的人吧?到底是谁呢…… 清渊看着那红肿的皮肤,微微出神,然后仔细给她涂好药,见她走神,按在伤口的指尖微微用力,荣姮顿时倒吸了口凉气,连声道:“疼!我说你,到底会不会上药?笨死了!” 绝对是报复她那碗苦药,不喝就不喝,还变着法整她,可恶! 这才是她的真性情吧?一只炸了毛的小野猫,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偏偏他就是喜欢她这副模样,这才更像她。清渊手上动作不停,若无其事道:“疼就说出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权当长个记性了。” 看不起人是吧?荣姮深吸一口气,控制再控制,笑眯眯道:“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作为回报,我一定会好好煎药,你要好好喝,一滴都不能浪费。” 决定了,加双倍黄连,附赠苦瓜做菜。 他怎么就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呢?清渊无奈地笑笑,还是一样找不到重点……既然说服不了,就只能在她煎药时守在一旁了,当然,还要准备好许多烫伤药,这个笨丫头,总会用得上。 由于监工在旁,荣姮每次偷偷加黄连都被逮个正着,好像专门等着她一样。不过,每次她都会在对方清浅温柔的笑容下,毫不脸红地说这是甘草,药太苦了。 不知道是不是傻,清渊还是照常喝药,一滴不剩,连苦瓜也吃个干净,要是哪天她忘做了,他还会特意跑过来提醒一句,简直了。 这样的清渊让荣姮深感惊恐,她决定洗心革面不再整他了,顺带表示一下愧疚。 不过才短短两天,阿修就悲催地发现,那个长得好看的鱼妖哥哥抢走了他的阿姐,以前阿姐会给他讲故事,带他划船,教他唱很好听的歌,偶尔还会吹笛子给他听,可现在……都没了。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荣姮伸伸懒腰,蓦然想起昨天的海灯,一个人走到杂物间。看着基本完工的海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对了,画一幅画吧? 她实在不知道该往上面写什么,就……画一条鱼吧!一条可爱的鱼。 简单几笔,勾勒出一幅鱼游碧海图,嗯,不错!她还挺有作画的天赋。估计清渊看到这幅图一定会气得再躺回床上去。 没办法,谁让阿修整天叫他鱼妖哥哥呢? “阿姐,你做什么呢?”荣姮一转身,看见睡眼惺忪的阿修晃着小短腿走进来,像个喝醉酒的人,迷迷糊糊的,就笑着提醒他:“看路!别撞门上了。” 不说还好,话音还没落,小家伙就“嘭”的一声,毫无预兆地摔到了地上。荣姮看了看罪魁祸首,一截蜡烛,貌似是被她胡乱丢在一旁的那支。 呃……她不是故意的!默默起身去扶他,一只脚将蜡烛踢到远处。 “地滑!下次记得小心些。疼不疼?”说着给他揉了揉膝盖,她看得清楚,整个人扑到地上,膝盖先着地,要是伤到骨头就不好了。 一大早就摔了个跟头,阿修本来是想哭的,见她过来,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当着阿姐的面哭,那多不好意思啊!算了,回去再哭吧。 看着空无一物的地面,阿修疑惑地挠挠头,明明感觉有东西绊了一下,怎么没有了呢?难道真是地太滑了?可能吧。 一眼看到旁边的海灯,顿时忘了疼,“海灯?阿姐做这个,是给阿修的吗?” 荣姮看着他期待的小眼神,心中闪过几分愧疚,拍拍他的脑袋,笑着说:“这个是给你鱼妖哥哥的,他病刚好,我们要给他放海灯祈福呀!等阿修生辰,阿姐再给你做一个最好看的海灯,好不好?” “那好吧,阿姐可不能忘了!”阿修勉强答应了,见她去整理海灯,又小声嘀咕道:“自从鱼妖哥哥来了,阿姐就天天围着他转,都不管阿修了。虽然他比阿修长得好看,但阿修以后会比他更好看的。” 听到这话,荣姮有些哭笑不得了,她什么时候围着清渊转了? 不就煎了几副药吗?那是照顾病人啊。好吧,她承认,清渊确实很好看,可她是那种沉迷美色、不能自拔的花痴吗?嗯……好像还真是…… 跟个孩子计较什么,荣姮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牵起他的手,“对!阿修将来绝对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比那个鱼妖还美!现在呢,我们要先吃饭,长个子,一会儿去海边吹吹风,带着你鱼妖哥哥一起放海灯。” 要是他长得比鱼妖哥哥还好看,阿姐就会天天陪他一起玩了,想想就开心!阿修乐滋滋地幻想未来,完全忘了他那个阿姐有多不靠谱。 饭桌上,三人围坐,清渊下厨做的几样小菜,不得不说,手艺不错。 正吃着呢,一抬头便见清渊看着她,秀润的眸子似曾相识,印象中也有这么一双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笑起来时仿佛漫山的花都开了。 荣姮心下一软,鬼使神差地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多吃点,养伤呢。” 清渊看着碗里的苦瓜,无奈一笑,她肯定都不知道自己夹了什么菜。 “阿姐,我也要!”阿修眼巴巴地望着她。 “好好,你也有,多吃点,长高高。”荣姮说着顺手给他夹了一筷子。 阿姐也给他夹菜了呢,阿修得意地瞅了清渊一眼,看都不看就往嘴里送,下一秒,脸皱成了包子,好苦!清渊笑得若无其事,“好吃吗?要不要多吃点?” 荣姮这才发现她给这两位夹的是苦瓜,呃……好吧,她还是努力降低存在感吧。 又过了会儿,阿修抬头,“鱼妖哥哥,阿姐说待会要……”说到一半,荣姮一脚踢过去,面上带笑,连忙给他夹了一筷子菜,“阿修吃点这个,这个好吃。” 清渊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挪了挪腿,默默吃自己的饭。倒是阿修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碗里的苦瓜,他真的不喜欢吃啊。 好不容易吃完饭,趁着清渊收拾碗筷,荣姮把阿修拉到一边,“没事吧?阿姐方才只是想提醒你别说漏了,不是故意踢你的。一会儿记得带你鱼妖哥哥去海边,我们要给他一个惊喜,好不好?” 啥?阿姐什么时候踢他了?他怎么不知道,踹到桌子了?阿修点点头,鱼妖哥哥虽然有点讨厌,但是也不算是个坏人,他就勉为其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