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宽敞华丽的马车停在沐府的门口。枣红色马匹牵着的马车是红木的,上面的垂幔虽是锦绣织就的但像是用得久了有些陈旧,这是沐婉去上课的马车。
而旁边一辆紫檀木的马车由高大的黑马牵着,那匹马油光发亮、极为健壮,只是那马车上隐隐有些灰尘。这是自沐河清五岁那年就空置许久再没用过的马车。为什么呢?因为身边没有沐震夫妇和哥哥的沐河清蠢笨懦弱,没见过世面又上不得台面,只会跟在两个堂姐的屁股后面充当陪衬的草包。
沐婉和沐芷自然是乐于带着沐河清的,好好一个身份地位比她们高出许多的陪衬放着不用,何必呢?
所以清莲方才如此诧异。
诧异的也不止清莲,沐婉连着她身边的香菱和采菊都有些疑惑。只是,联想起早晨在荣华堂沐河清那一番举动,倒也真的要与她们撕破了脸皮似的,沐婉当下也不吱声,上了马车扬长而去了。
沐河清嘱咐了清云一番,便也上了马车,向着北街的天阑学宫去了。
每一个国家和王朝,最至高无上的是皇权,但除了保留权力政治斗争以外最受统治阶级重视的,自然是这些簪缨世家和高官子弟的教育。
为什么历经百年,长明的这些子弟和后代还对着逐渐腐朽的长明皇室保持着崇高的敬意和畏惧?就好比沐河清不过是轻飘飘地丢出一个郡主的身份,就让那自诩尊贵的婶婶和姐姐都被治的服服帖帖?
正是因为长明皇室通过公办学堂对长明所有青年才俊进行的“皇权至高”的洗脑。
而天阑学宫在这一系列公办学堂中,作为只针对长明最有身份的少爷小姐公开创办的学堂,自然是洗脑水平并教育水平最高的地方。
当然不乏一些官家子弟自家里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回家教书的例子,但对于最好面子的簪缨世家来说,能有资格进入天阑学宫学习未尝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若是有朝一日表现突出,被慧眼识珠的皇子权臣相中,这无论是对于个人的仕途还是整个家族的振兴,都是举足轻重的。
天阑学宫在某方面是这些个颖京贵族子弟一展身手、名动颖京的广阔舞台,好比沐婉以才气名动颖京,而沐芷则是以女红手艺闻名,但是对于沐河清这样一个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诗词歌赋样样不精的“草包”来说,天阑几乎是集嘲笑与讥讽于一体的地方。
至少,上一世的沐河清是很怕来这天阑学宫的。
如今,沐河清再站在这宏伟气派的大门前边,回味地看着那金色的刻着“天阑学宫”的牌匾,只觉得恍惚像在梦里一般。
她在这天阑学宫待了也就七八年。
天阑分国小、国中和太学。她自五岁起念国小,上一世十四念国二,再后来年关十五岁她向景王府自奔为眷,梦寐以求嫁给傅景瑭后,甚至连国中都未结业。长明的贵女圈中,女孩子念至国中毕业方才合格,至于再往上的治学严谨的太学便也只有在科举中欲要大显身手、自信十足又甘于在学问上下功夫的才肯用心念了。
她至今还记得,她嫁入景王府三个月后随傅景瑭拜见他母妃宁妃的时候,宁妃听闻她连国中都未毕业后,眼神中流露出的遮掩不住的轻视和鄙夷。她也无法解释自己要忙于景王府大小费用支出和里外一应闲杂事物根本没那个心思和能力再去念完国三。事后,傅景瑭深情款款地对着她的眼睛温存一番,就此作罢。
天阑学宫里,国小、国中和太学分这三个阶别被分割成三间彼此分离的院子,每个阶别的不同年级的学生又被安排在院子里分开的楼阁里。天阑学宫因为都是高官贵族家的子弟故而人数稀少,约莫每个年级也就十几二十人。沐河清在的国二便被安排在国中院的泗水阁。
因为是给少爷小姐们学习念书的地方,泗水阁自然是被装修得古色古香、精致考究的。
此时的阁中已经到了许多人。女孩子们聚在一起优雅地分享颖京中风靡的衣裙和首饰,男孩子们则吵吵闹闹地讨论着从古至今的英雄人物。
沐婉比沐河清先到一步。温婉的女子一出现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沐婉身为颖京的大才女,加上天生温婉的娇俏容颜和令人觉得舒心干净的打扮,在这泗水阁里占的风头倒也是独一份儿的。至少从前,比起有些妖娆妩媚的沐芷,温婉可人的沐婉更胜一筹,沐婉俨然成了沐府三位嫡女中最出色的一位了。
这边女子圈就出现许多人招呼了起来。
“婉婉来了呀。今日怎的来得这样晚?早课都要开始了。”开口的女子容颜娇俏,一身窄袖海棠色云锦棉裙又平添了几分明媚。
“今日府上有些事情耽搁了,便来得晚些。”沐婉轻柔地开口,似是又想起了早晨在荣华堂发生的事,脸色有些微不可查的僵硬。
海棠色衣衫身边,还有一个女子,丰腴富态,语气中有些讽刺:“这沐府上还能有什么事儿?定然还是为了沐河清落水的事儿。婉婉,你们府上长辈约莫都气坏了罢,有这样不顾脸面的小姐养在家里。”
这女子相貌也属上乘,毕竟长明的贵家小姐都是养在深闺由人小心伺候的娇娇女子,个个都细皮嫩肉的。只是这女子有些丰腴,与其他女子比较起来显得笨拙些,少了点女子的轻盈,还偏要学着沐婉穿粉色的衣衫,难免显得臃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