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似是故意惹起旁人注意似的,声音很大,引的自打沐婉进来就眼光往这边瞟来的几个男孩子都发出哄笑声。
“咦?婉婉,今日怎就见你一人,小芷和沐河清都去哪儿了?”
沐婉刚准备照着朱红绫的话解释一番,便听到一旁的男子圈都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家的少年郎暗暗低叹了声:“天哪!那是哪家的小姐?”
这一声不大不小,却恰巧被众人听得清清楚楚。沐婉也是一愣。当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那正对面的门槛处。
这时正是清晨光线最好的时候,天空虽然还是有些灰蒙蒙的,但是总有些日光顽皮地溜出来,不偏不倚在玩闹的时候正巧撞着了从门口缓步走来的少女。
门槛外边是一条幽静的走廊,走廊两边栽上了长青的乔木,故而为走廊投下了两片阴影,冬暖夏凉。
先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是少女藕色淡雅的披风,然后温和的日光一寸寸爬上她绣着白鹭于飞的织锦裙摆、藕色锦缎腰带和少女尚显稚嫩却似乎不同于日前的容颜,那张平日被胭脂水粉遮上的鹅蛋脸今日虽然素素的,却叫人没法儿挪走视线。
高挺的鼻梁和圆圆的鼻头上是一双瑰丽绝伦的桃花眼,似乎在这晃晃白日里有昨夜未眠的星辰藏了进去,还在调皮地闪烁着,直教人自动忽略了那未长开的眉眼和头上孤零零素色的簪子。
好一个清丽无双的佳人!
这是谁?
是……沐河清?
当所有人看向那似曾相识又分明比之前光彩夺目的五官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这清丽无双的女子怎么会是,沐河清?
沐河清是什么样子的?
若要问国中三个年级的学生乃至天阑的太学,所有人都知道,被当今陛下亲自赐名的定西大将军唯一的嫡女沐河清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不但琴棋书画无一精通,更是不会衣装打扮,直教人感叹这草包一般的女子辱没了一双美丽的眼睛。
更糟糕的名声是,沐河清是个狂的不顾礼数、不知羞耻之人,痴恋爱慕景王颖京城高门大户人尽皆知,甚至还闹出许多笑话,譬如这一次落水昏迷的事情。
总而言之,沐河清就是个身份尊贵的不行却又上不得台面的女子。偏偏还不懂得利用自己的身份给自己博得一些尊严,直把自己变成个人人都可以嘲讽上两句的耻辱。
这一世旁的她管不着,更不屑于和一些年少轻狂的孩子一般计较,那些少年人争风吃醋、暗自较量的事,她一个经历了二十年风霜的人何必再去掺合?但至少有一点,她此生都不愿再与傅景瑭又一丝半缕的关系,来日相见就是生死之仇!她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些还不成气候的流言蜚语偃旗息鼓。
一阵静默,泗水阁里落针可闻。
那微胖的女子很不高兴本来比她更不叫人喜欢的沐河清突然变得明媚光彩起来,当下又忍不住率先开口:
“沐河清,你前几日落水这身子倒是好了,不是该赶着去给景王殿下赔礼道歉么?怎的倒是先来了学堂,也想把我们的脸都给丢尽吗?”
言语能变成最伤人的利器,而年少无知、童言无忌却往往给自己带来了祸事反而不自知。
人们常常仗着年少懵懂肆意地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无辜之人,以此在同龄人中获得认可和瞩目,殊不知那些懂得隐忍的人会让这些个骄狂少年付出家族覆灭的代价。
例如眼前这个,沐河清淡淡的一眼扫过去从三品光禄大夫江家的长女,江似锦。上一世就是这一张不知天高地厚的嘴,明着面上就敢对皇上的同胞弟弟晋亲王说三道四,引得熹元帝极其不满,加上江家本也不是什么善类,熹元帝在最早期的拔除簪缨世家的战场上,就随意找了个借口,江家覆灭了。
大约就是后年,江家主斩首示众,男子流放边关,女眷有家室的自然跟着流放,而这江似锦好像因为尚未婚嫁干脆充当军妓了。
豆蔻年华的少女,如今还在这窗明几净的泗水阁出尽风头,殊不知两年后,帝王家决定的命运会教会她,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是物是人非,什么是世事无常。
眼见沐河清压根不打算说什么,一边那个海棠色衣衫的女子登时起哄:“似锦,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看她故意落水分明是想让景王殿下对她留下印象,好让日后更加念念不忘。这些天没有等到景王殿下的嘘寒问暖,怕是早就伤心得狠了,还怎么想再去景王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