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今儿又是例行请安的日子,一大早的,一大家子都聚简老太太屋子里,简绎最后一个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剪凝抬头看过去,顿时就怔住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梓,去年桂榜放榜的那一日,她曾在街上见过的他,那时的他垂头丧气,显然考得不好。 她原本还想着简瑶是怎么认识高梓的,却原来,人是简绎领进门的。 “祖母,这便是高梓。”简绎带着人进来,介绍给简老太太,“孙儿在蓟州的好友。” 高梓给她行礼,“学生高梓,见过简老夫人。” 简老太太一面打量着高梓,一面点头,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穿着落魄,可身上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清贵之气,让人一见着就忍不住喜欢。 “是个好孩子,”老太太不由就笑了,让他坐,“昨儿绎儿都与我说了,从今儿开始,你就在府里安心住下。” 高梓听了就怔住了,赶紧朝简绎看过去,却见简绎笑眯眯也看着他,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他笑着说:“祖母让你住,你便住下,她老人家一片心意,你就别推辞了。” 高梓顿时就不知道说什么,照简绎的意思,若是他再推辞岂不是驳了简老太太的面子,老人家一片慈爱之心,他岂能如此,想了片刻后,他起身冲老太太又行了个大礼:“……多谢老夫人,学生恭敬不如从命了。” 剪凝心里也纳闷,上一世,太后娘娘是在四月底过世了,完美的避过了会试以及后面的殿试,可是这一世,太后娘娘不知怎的竟然提前了近三个月就过世了,这直接就造成了众多学子滞留京城。 她看向高梓,上一世这一科的新科状元,尽管身着粗布衣裳,与这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可是他的目光却十分坚定,隐隐间颇有些气度。 既然是在府里长住,简老太太便让众人互相见了礼。 高梓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在院子里见到了那位姑娘就是府里的二姑娘简瑶的,他给简瑶行了礼,脑中就闪出了这么一句: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当真是好美! 一番寒喧之后,老太太的精神头便有些乏了,众人看了眼里,就陆续辞了出来。 简绎带高梓去他院子里,那是府里的一处偏院,与各个主院都有些距离,“这处环境最是清静,是个读书的好地方,”他手指着院落的一处小门,“那里可以直接通到外面,不必从后院经过,毕竟妹妹们都还没有嫁人……” 高梓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止了他的话头,然后对他行了个大礼,“多谢怀玉兄。” 简绎侧身让到一边,“子健真是见外了,之前我是不知,既然知晓了,又岂能再让你回到那处去住。” 下午的时候,永宁侯府来了人,给剪凝带来个天大的坏消息,她娘病了,不知道什么原因,昨儿白天还好好的,夜里的烧起来了,到现在都还没退烧。 剪凝差点儿就没站住,幸好一旁的王氏扶住了,她大着个肚子,扶得比较吃力,好在碧儿就在旁边,二人一起,才止住了剪凝下跌了势头。 待她回过神来,匆匆向王氏说了一句,就跑出了门,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里都是她娘,后来便是她娘上一世离世的日子,她害怕极了,怕娘也如上一世一般就此撒手西去。 “娘,您不能有事……” 来不及等马车,她直接就提着裙子冲出了门,碧儿在后面追不上,赶紧让人去备马追上来,她不放心剪凝,也没等马车,一路追着她就往前跑。 府里的下人也吓坏了,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事,正要将此事报到老夫人那里,却被王氏拦住了,王氏扶着肚子来找简老太太,“母亲,永宁侯夫人病了,宁儿刚刚过去瞧了。” 老夫人原本都要睡下了,听了这话,睡意一下子就没了,“怎么回事,之前没听说啊?” 王氏点头,“是急症,宁儿吓得不轻,这才没来问过您的意思。” 简老太太摆摆手,“我岂是那等拘于小节之人,眼下只盼着永宁侯夫人能平安无事,宁儿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得了个真心疼爱她的,可别……” 老太太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与王氏相看一眼,两人俱是叹了口气。 剪凝一口气跑到了永宁侯府,门上正要行礼,却见她风一般的已经直接冲了进去,门上两人面面相觑,过了片刻,碧儿才追上来了,问:“可见过我家姑娘?” 门上两人齐齐点头,其中一人答道:“大姑娘刚跑进去了。” 碧儿道了谢,连忙也跑了进去,虽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可是姑娘还没追到,她不能停歇。 到了永宁侯夫人的卧房,碧儿就看见自家姑娘跪在床边,手里握着她娘的手,旁边,永宁侯和永宁侯世子都在。 剪凝问她爹,“娘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夫人病了,永宁侯虽然心急,但怎么也没想到剪凝竟是这样心惊,他安慰剪凝:“人吃五谷杂粮,生病是难免的,你不必过于担心了。” 她的担心全写在脸上,由不得人不重视。 剪凝摇头,上一世的后天便是娘的忌日,这话她不能对他爹说,她现在只希望娘能挺过去,好好和爹长命百岁,将来哥哥娶了嫂子进门,含怡弄孙……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是感了风寒,吃几副药就能好了。” “真的?”剪凝看着她爹,见她爹点了头,她心下才稍安,可仍旧不敢大意,执意守在床边。 傍晚的时候,林彦行也赶来了,在他的苦劝下,剪凝终于肯跟他到院子里透透气。 剪凝脑子里乱极了,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目光定定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林彦行在她身边坐下,正想说上两句让她宽心,却见她悄悄的流下两行泪,他将剪凝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别怕,姨母会没事的。”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剪凝的泪水就更像是剪不断的的线,接连不住的往下掉,她一面哭,一面无助的问他,“……你说,她怎么还不醒过来?” “大夫说了,姨母发着高烧,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咱们就让她好好睡一觉,说不定醒了病就好了。” 明明知道他是在安慰她,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真的吗?” 林彦行将她揽在怀里,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表妹,他的心被她的眼泪烫着了,一阵一阵灼得疼,他郑重的点了点头,下巴蹭在她的光洁的额头上,“真的,我保证。”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呢落入了沈望岳的眼,他本想悄悄走过去,可不知为什么,脑中就突然出现了那天夜里林彦行将他踹下屋顶的一幕,他心里烦燥,索性向着二人走来,“义妹,表弟。” 听到声音,剪凝很自然的从林彦行臂弯里起来,回身望着他,“哥哥,娘怎么样了?” 沈望岳听到这声哥哥又怔了一下,这是剪凝第二次唤他哥哥,她的声调同朵朵一样,第二声哥几不可闻,可是你却清楚的知道她是唤了两声的,他坐到两人中间,“还没醒,爹在看着。” 林彦行的眉头皱在了一起,不情不愿的往旁边挪了挪,不让沈望岳靠剪凝太近,沈望岳自然知道他的意图,故意不看他,只同剪凝说话,“没想到义妹竟这样关心我娘。” 在其他人看来,永宁侯夫人只是偶感了风寒,并不是多大的病,可是剪凝表现得太过伤心,在他们看来是过激了。 剪凝心里想着事,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只稍稍点了点头,“……那也是我娘。” 闻言,沈望岳明显怔了一下,正要问她,却听身后永宁侯在叫他,“进来一下。” 林彦行也循声看过去,却见永宁侯一眼严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稍稍想了想,忽然就乐了,将怔在一旁的剪凝又抱在了怀里。 沈望岳一进屋子,就听他爹劈头盖脸的来了句:“你是不是对你义妹有想法?” 沈望岳一怔,索性就点了点头,正要说明缘由,他爹的声音就陡然严厉起来,“赶紧收了心思,她不行!” 刚才沈望岳一出门,他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就准备将他唤回来,谁知却见他坐到了林彦行和剪凝中间,还示威似的瞪了林彦行一眼,他爹忽然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左不过会试还有一年,是时候让他知道真相了。 在沈望岳错愕的目光里,他爹就说了这么一句:“你义妹她就是朵朵,你的亲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