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府,林氏所居的玉善堂里。 林氏沉默的看着旁边的儿子抿了一口茶,然后开口道:“你不是说你今日有皇上交给你的要事要办吗?一大早就出去了,连你岳母今天过寿都没和你媳妇一起去。怎么这么早又回来了。” 朱靖昶听着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碗,与母亲道:“皇上哪有什么要事,儿子不过是不想去周家,所以找了个借口避了出去。” 林氏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了一声:“你呀。” 朱靖昶怕母亲要责怪他对周家礼数不足,便笑着解释道:“去了周家,岳父岳母和舅兄难免又要提起周贵妃和四殿下的话题,儿子既然不想让朱家卷入众位皇子之争,便不想与周贵妃和四殿下牵扯太深。只是岳父岳母和舅兄为四殿下四处奔走都过于殷勤了些,儿子去了他们又难免拿一家子骨肉说事,儿子懒得应付,只好出此下策,还望娘勿怪。” 林氏道:“我有什么好怪你的。” 她也并不大喜欢周家的人,觉得他们家行事的风格过于势力了些,有用的便拉拢,无用的便冷漠以待。 林氏又道:“你一向是拎得清的人,知道怎么做是对武安侯府最好的,自古皇权之争就如同销骨窟,一着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武安侯府如今已经不需要更进一步了,只当个向皇上尽忠的忠臣挺好的。不管他日哪位皇子继任大统,我们只需要继续忠心就是。从前我还担心绣丫头对四殿下过于执着,但近来她也懂事了,知道主动疏远四殿下,这样很好。” 接着是一叹,又无奈道:“只是咱们家与周家的姻亲关系,你媳妇又与娘家走得近,周贵妃和四殿下更有意无意在外面放出以后四殿下要娶咱们绣丫头的话来,别人难免将咱们武安侯府看成四殿下一派。” 说着又抬了抬眼道:“太子殿下最近在朝中没少为难你吧?” 朱靖昶笑着道:“清者自清,日子久了众人自然能明白咱们武安侯府的意思。” 朱靖昶明白,近来太子殿下在朝中对他的为难,中间少不了齐王和周贵妃的居中挑拨。 齐王擅笼络人心,挑拨着别人在他脸上甩巴掌,然后自己再上前来安抚示恩,一向是他拉拢人的手段。 想较起来,论心机城府和聪明,齐王的确要比太子出色很多。但齐王依旧不是朱靖昶心中赞同的储君人选。 一个未来掌控天下的储君,不应该只有心机城府和权力欲望,还应该拳拳的爱民之心,而这一点他在齐王身上没有看到过。 令朱靖昶有些担心的是,这一点他在太子和七皇子身上也没有看出来过,其他如八皇子太小无继承大统的可能;六皇子晋王刚回京没多久,行事还太看不出什么来,又是罪妃之子;二、三、五三位皇子都是早早就夭折了。 朱靖昶想着忍不住皱起了眉来,为这个国家的未来有些忧虑起来。 这边林氏又与儿子说起道:“你媳妇这个人,虽然出身周家,但与她娘家飞父母兄弟的性子还是不太一样的,有几分真性情在,但就是耳根子太软,太听娘家人的话。只要没有周家人来挑拨,她本性还是不坏的。” 朱靖昶笑着道:“娘,我知道。” 他一向是将周氏和周家分开的,不管怎么说,周氏是他的妻子,当年年纪轻轻的嫁给年长十一岁的自己为继室,又为自己生了一女一子,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虽不喜欢周家,却不会因此牵连周氏。 林氏道:“你既然知道,就该对你媳妇上点心。她虽有诸多的缺点,但将你这个丈夫看得却是极重。若你待她多好一分,她也就不会整天想着往周家跑,听周家人的胡乱唆使。” 女人要是在夫家过得不如意了,难免就要回娘家寻找安慰。总觉得娘家人都是自己的亲人,不会害自己,说的话不管是什么也都信了。 林氏继续叹道:“我知道你与沈氏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这些娘都明白。说实话,就是娘自己有时候都忍不住拿周氏与沈氏比较一番,然后难免对周氏有所不满。但是逝者已矣,更要珍惜的是眼前活着的人。你就算不堪僧面看佛面,也要想着周氏生的少煜和绣丫头。” 说着又郑重道:“家和才能万事兴,而家和首先要夫妻和睦。” 朱靖昶听母亲提起沈氏,心中难免有所哀郁。但他也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转眼便隐去了自己脸上的情绪,笑着对她道:“儿子是个粗人,难免有不解风情的时候。多谢娘提醒,儿子以后对周氏,会多注意一些,抽空多陪陪她的。” 林氏听着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丫鬟灵鸢从外面走进来,对林氏和朱靖昶屈膝行礼后道:“侯爷,老夫人,大夫人和三小姐和四少爷回来了。四少爷一路上是哭着回来的,还受了点伤。” 林氏听着“呀”了一声,急忙道:“这是怎么回事,可是在周家与他的表兄弟们吵架打架了?” 林氏一下子想得很多,她多少有些护犊,首先想到的就是孙子在周家是不是被欺负了。 又接着问:“伤在哪儿了,伤得重不重?” 灵鸢道:“说是在半路上惊马了,四少爷受了惊吓,又在车厢里摔了。伤得倒不重,只是额头上鼓了两个包。” 朱靖昶听着也是皱起了眉头,站起来道:“娘,我去看看孩子。” 林氏也跟着站起来道:“等等,我也和你一起去。”说着又念叨着:“好好的马,怎么会惊马的。出门的时候,车马房的可是没有好好检查马匹,得让人好好查一查。” 清芳院里,林氏和朱靖昶走进来的时候,周氏正抱着朱少煜一边安慰一边让人赶紧去找大夫。 见到林氏,周氏抱着朱少煜站起来唤了一声:“娘。”说这目光扫向朱靖昶,又“咦”了一声,道:“侯爷不是说今日皇上找您有要事,至晚才能回来吗?” 朱靖昶一边进来一边回答她道:“事情办完了提前回来了。” 林氏走过去,脸上疼爱的张手要让朱少煜过来,道:“来让祖母看看,伤在哪儿了。” 朱少煜看到林氏,顿时又发现了一个可以撒娇的地方,哭着喊了一声:“祖母,我疼。” 林氏抱了抱他,用脸蹭了蹭他的脸,温声安慰道:“好孩子,不哭不哭,等一下大夫就来了。” 朱少煜见到朱靖昶,倒是老鼠见了猫一样,拼命的往林氏怀里躲。 朱靖昶将他从林氏怀里拉过来,对林氏道:“娘,让我看看他身上的伤。” 等将人拉过来之后,掀开他的袖子和领子仔细查看了一下,发现除了额头上的伤口并没有其他地方受伤。而额头除了鼓了两个包之外,也并没有多严重。 朱靖昶对待儿子难免要严厉了一些,见朱少煜哭哭啼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倒像是受了多大的伤似的,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严厉道:“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就这点伤有什么好哭的。” 朱少煜怕朱靖昶,顿时歇了哭声,但是眼泪含在眼眶里,脸也因为忍着哭一鼓一鼓的,他本就长得灵秀可爱,这样一看,反而更让人觉得可怜了。 周氏忍不住不满道:“他还小呢,又受了惊吓,侯爷怎么能这样。” 林氏也抱过孙子,护着道:“好了好了,要教训的话以后再说,现在先找大夫给他好好看看。” 林氏一边安慰着孙子又一边问起周氏惊马是怎么回事,周氏自然将发生的事情好好说了。 这边朱靖昶看过朱少煜之后,又走到朱锦绣身边握了她的手臂问道:“绣儿,你有没有事。” 朱锦绣从回来就有些神游太空,一直低头凝思在想着什么事,此时听到父亲的问话,也是懵懵懂懂的摇了摇头,道:“爹爹,我没事。” 朱靖昶仍是将她检查了一遍,然后才放心下来。 这边周氏又说起道:“这次倒真是多谢了一位姑娘和她身边的侠士相救,不然可真是不知道怎么样。可惜这位姑娘不肯报上姓名遵址,不然倒真应该准备重礼相谢。” 林氏“哦”了一声,道:“还有这样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看起来倒是个好人。” 周氏道:“倒也不是,只是这位姑娘说他日会亲自登门拜访,我看她神神秘秘的,也不愿意多透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好多问。” 林氏和朱靖昶听着却是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来,有求他们武安侯府的人多。这位姑娘救了他们武安侯府的人,接着就说他日会亲自登门拜访,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别的事情来。 而这边朱锦绣心里想的是,前世并没有发生惊马那一段。前世她们是在几天之后的永嘉长公主的宴会上第一次相见的,她在永嘉长公主的宴会上大出风头,将诗词棋画都展示了一遍,引得永嘉公主刮目相看。 特别是吟了一首“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让永嘉长公主十分喜欢,对她青睐有加。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成吉思汗”是谁,但听杜如鸾的意思就是一个少数民族的首领。 也就是通过永嘉公主,杜如鸾这个离京多年的没落伯府的女儿,一下子打开了京城的贵族交际圈。 但也因此,引起了许多贵女对她的嫉妒和不喜。当然,也包括前世在比试画画时被她抢了风头的朱锦绣。 朱锦绣很清楚,今日她们惊马的事一定是杜如鸾的手笔。只是她这样做是什么目的?她若是想要她的性命,又为何让赵良来救她们。如果不是,她又有什么目的。 不知为何,朱锦绣突然想到了她手里那张山契。 朱锦绣忍不住嘴角弯了起来,这一世,她终于有一件事比她杜如鸾手脚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