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公自怀中摸出了一个瓷瓶,一个雕刻有蓝色花纹的瓷瓶。 若只论外表,这瓷瓶确实外观不错,可这不错外观的里面,装的却是大公公一向用来威胁人的□□,名曰销蚀丸。 这销蚀丸,乃是一神秘组织的制作出的药物,除了特意流落在黑市上的一部分,想要购买这销蚀丸,必须得托托关系才行,而不熟门路的他人,是想买也买不到。 它的危险潜伏期为五日,但凡中此毒之人,若五日内不服用解药压制,他必将感受到身体内部一点一点被销蚀掉的痛苦。 大公公将瓷瓶伸向花云容,颇为好心的替她解释:“一旦这销蚀之毒进入了你的体内,它会每五日毒发一次,一旦毒发,那是解药都没用的,它会一点一点的销蚀掉你的一切,那种痛苦,就像是有人正拿着菜刀,你的身体就是砧板上的一块肉,一点一点切下的那种感觉。” 一旁的小查子听得是浑身发冷,肩膀都不由得瑟缩了一下,好像自己现在就是那块砧板上的肉! 头一次,小查子望向大公公的眼里,除了深深地恐惧,有了一丝感激,感激大公公不曾将这样的□□用在他们身上。 花云容闭上了眼睛,平静自己频繁跳动的心,不再言语,虽然她向来胆子是挺大的,但目前这种情况,很明显不适合反抗,她还不想体会一块肉被切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学过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是该运用的时候了。 花云容睁开眼,欲启唇说些什么。 而此时,大公公的好心解释,还没有结束。 “哦,对了,杂家忘记姑娘只是一介闺阁女子,定是没有见过切猪肉的场景,杂家会为姑娘考虑周全的。” 谁要你考虑周全! 通过大公公的话,花云容大概已经联想到了大公公所说的考虑周全是个什么意思。 而向来头脑灵活,善于揣测的小查子,同样也不例外。 因此,在大公公将瓷瓶收好在怀中之后,吩咐他去办事时,腿都吓软了,整个身体都有些微倾斜,全靠意志力坚持,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小查子,去唤厨娘起来,在厨房拿上几斤猪肉,让厨娘好好的给这位姑娘展示一下,怎么叫切猪肉,速度一定要慢,要给姑娘看清楚,刚好也顺便将接下来的食材准备好了,你也在这里守着,不要偷懒。” 小查子顺势跪倒在地,一想到自己还得看着那个场面,他坚持不住了:“遵命,公公慢走。” 本来走到门前的大公公又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花云容和小查子都是紧盯住大公公的身影,大气不敢出,一动也不敢动,实在是害怕他再说出什么变态的办法,虽然花云容本身就被绑住了身体不能动。 花云容长这么大以来,也是除了昨日在青苍山上,因越澜处境危险而害怕之外,头一次对陌生人感到害怕。 那样的折磨,远比一刀断头,可怕多了。 两人都是屏息以待。 回过身的大公公说道:“哦,对了,杂家忘记了嘱咐姑娘,一定要仔细斟酌、斟酌、再斟酌,毕竟,前人都劝过,三思而后行啊。” 呼! 还好这次没有说出什么恐怖的话。 花云容两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约而同的想到。 语毕,大公公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像是根本没发觉两人的紧张一样。 大公公一走,花云容倒是没什么紧张害怕了,反倒是来了兴趣逗一逗那个小太监,长得也不赖,年龄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怎么就跟在了这么一个变态太监的手里。 花云容扬了一下下颔,眼中饱含趣味,对小太监示意:“喂,小查子,我说,你不是变态身边的人吗,怎么和我一样,像是第一次见到变态这样害怕啊?” 小查子露在外面的手,小拇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赶紧躬身告退,他觉得他见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 “小查子去替姑娘唤厨娘来,先行告退。” 门吱呀一声关上,房内就只剩下了花云容一人。 花云容又闭上了眼睛,看似在平静的等待,可她的心里,却是活跃多了。 好后悔好后悔好后悔! 我能说我刚刚就想答应的好吗? 是我自己的身体不让,不是我不想答应的啊! 身体啊,你可害惨了我! 如此跳跃的思绪,不得不说,和越澜还真是有夫妻缘。 越澜险些出意外的那次,当时她心中害怕,没有喊出口,她还没有在意,可这次面对这样一个变态,她想要答应却说不出口! 花云容终于知道,她可能有着一种隐疾,不知道怎么形成的隐疾——一旦紧张害怕,就说不出话。 想着想着,花云容又不知不觉的想到了越澜。 唉,不知道越澜现在怎么样了? 而被花云容想着的越澜正在她今日被掳走的客栈之中。 漆黑的街道上,有一光影,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了身影,却是一更夫,提着一灯笼,梆子敲着铜锣,口中唤着:“夜半子时,关好门窗,防盗防贼!” 更夫的声音传进客栈,众人才知,时辰竟已到了子时! 家中有妻的,猜测妻子不知会如何想他;家中有子的,担忧着孩子是否饿着肚子;家中有老的,担心父母此时的状况…… 待更夫走过,客栈里的蜡烛才又被越澜点上,一张张急切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清清楚楚。 此时的越澜,整个人面无表情,身周气场,压迫着众人。 巳时一刻。 越澜拿着一串看起来饱满甜美的糖葫芦,回到了客栈,却发现客栈里,却没了花云容的身影。 点了花云容最爱的饭菜和一壶茶,越澜冷静的坐在桌子边,想着花云容不在客栈的各个缘由,却唯独不朝着那个方向想,甚至逼着自己忽略。 他想了很多,比如说云容等得太久,去找他了…… 比如说云容可能第一次来,见外面那么热闹,难免出去逛一下…… 比如说云容可能吃坏了东西,上茅厕去了…… 他得在这里等着云容,咸京这么大,走散了就不好找了。 饭菜再一次冰冷,散去余热,这是第五次了,时辰也将近午时了,这一次,越澜没再唤店小二将饭菜拿去后厨再加热,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他终于正视了最有可能的一个可能——云容看见方浩然就跟着去了。 越澜心中暗嘲:我还是把他们之间的感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云容聪明理智,就不会为了方浩然而放弃自我,殊不知,感情这种事谁都没法理智,自己如是,为何云容不会这样。 再去看云容最后一眼,越澜如此想到。 他离开了客栈,留下一桌反复加热,复又冰冷的饭菜,拿着一串冰糖葫芦,小心翼翼的护着。 那身影,莫名的悲戚。 越澜打听到了驸马府,他到的时候,新郎新娘正在拜堂,正方便了他翻遍整个驸马府。 越澜没有找到花云容的身影,宾客里也没有,他又抱了一点希望。 “实在是太笨了。”越澜这样说着自己,懊恼着自己,之前在客栈就应该先问问客栈里的客人有没有见过云容,他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越澜又到了客栈,他拱手礼问,带上一贯的笑容:“各位兄台,在下越澜,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客栈一楼大堂里,听见声音的客人大都放下了木筷,转头看着越澜,目带疑惑。 这一手剑,一手冰糖葫芦的江湖少侠,要做什么? “请问各位有没有见过一位姑娘,穿着浅蓝衣裙,绑着马尾?” 大堂内静了一瞬,虽然大多数人下一瞬皆是茫然摇头,可有些人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却是逃不过越澜的眼。 只见越澜微眯了一下眼,在场警觉性强的一些江湖之人同时察觉到了一种危险弥漫。 果不出他们所料! 下一刻,越澜身形连动,他再次站定之时,已是定了大堂内所有人的穴! 也是所幸,此刻并没有什么江湖高手在此。 众人怒目而视,越澜却是不急了:“诸位莫急,在下先前所问,你们之中有些人神色一变,定是知晓她的下落,可在下初来乍到,为防止受骗,又心急我妻子下落,实在是情急之下无奈之举,待在下问出下落,再给众位陪酒道歉,若有耽搁,还望包涵。” 明事理者倒是眨眼示意理解。 平息了部分怒火,越澜走到一神色变化之人身前,问道:“敢问兄台,可知我妻子下落,若知,可眨眼三次。” 此人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越澜还是不急,接着走到下一个人身前:“兄台你呢?” 一个,接着一个,可是都没有一个人眨眼,一直僵持着,也就到了这夜半子时。 时间僵持得太长了,云容被掳走得太久了,越澜不知道这么长的时间里,云容会受到什么折磨。 初至咸京,他没有任何底牌势力,也不可能到处乱转,只能紧攥着客栈这一个线索不放,可这么久了,仍旧毫无收获。 那从一开始觉察云容被掳走而强力压下的暴戾,在一个接一个都不到答案的失望下,渐渐爬满了整个胸腔,直至现在,占据了脑袋。 “看来还是没人会说了,或许我看起来有点仁慈,该给你们见点血才是。” 接下来客栈内的处境,越澜倒是和花云容相似,只不过,一个是站在施予者的位置,一个处在承受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