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荡的小船在花云容语音刚落,就那般突兀的停了下来。 因为那拿着船桨的双手不再摇动。 其实小查子心里,很平静,因为,他比花云容更了解大公公。 这一次秀女私逃之事,其实大公公除了大公公自己和花云容,没打算让其他知情人活下来。 毕竟,多一个知情者活着,大公公自己就会多一分危险。 所以大公公暗中处理了其他人,包括那个在发现秀女城外与侍卫私逃,以那位秀女抱病后行,其他秀女先行为由隐瞒下来,派他去提前告知大公公的陈公公。 还包括那日跟在大公公身边,和他一起将花云容迷晕带回的小太监。 更包括那日折腾花云容的夜晚,守在门外的太监。 甚至就连他,本也是逃不过的。 那销蚀丸,是他哭着,死命磕头,求来服下的。 所以,他才侥幸活了下来。 小查子停下来,是因为他听出了花云容话中的未尽之意,可他静了一会儿,只是仿若听不懂的反问了一句。 “小主的意思?” 此刻“小主”两字,从小查子口中说出来,带着一种讽刺。 讽刺花云容此刻不过是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用的,中毒在身乞讨着大公公赐解药的,没有实力的一个小主,哪里来的底气资本,来如此招揽他。 哪怕看不见小查子的表情,花云容也从小查子的语气里,听出了这浓浓的讽刺。 花云容暗咬银牙:姑娘我现在不跟你一般见识! 将面上表情和心理调整好了,花云容这才说道:“你可还记得那夜,大公公对我身份的猜测,说我胆大得很,不似一般闺阁小姐。” 小查子嗤笑一声:“你?胆大吗?” 那只是本姑娘的一次失误好吗? 花云容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胸脯几次波动,强压着心中的躁动。 垂在身侧的一双玉手,也是紧紧攥着。 不生气不生气,大局要紧…… 花云容心中不停的如此告诉自己,一炷香后,才恢复了心平气和,理智归来。 “我不相信你们不曾去查我的身份,结果如何?” 花云容一点都不担心小查子他们能调查到她的身份,一是她和越澜最初离开繁城之时,为了避免被追到带回,几乎有大半月都是走得山林老路,从不曾出入过城镇,而他们再一次进入城镇,就是咸京的前一个城,临江城! 她和越澜,就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至于第二个原因,这咸京城,确实复杂,可其实若是往简单了看,一座城可以缩影成一座府。 如同花府,府里有低等仆人、中等仆人、高等仆人,每一等仆人里,又有下人和管事,管事里又分小管事、大管事,这些仆人全部算完之后,才是府中各个等次的掌权者。 这咸京城中的势力,简单点看,可以和花府中的一一对应。 如此一看,这春秀居大公公,能够调动的人手、势力,虽不至于弱,但也不算强,所以这么短的时间里,能够调查到的他们踪迹,最远只会到临江城。 至于更进一步的,查不到了,自然会放弃。 而且,花云容猜想,以大公公的性格,也不会对她的来历身份,太过深究。 想到他们查到的结果,小查子眯了眯眼,或许确实有可能,下一瞬,回答了花云容的问题:“你和另一个男子,就仿佛是凭空出现在临江城的。” 果不其然! 花云容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微微一挑唇,气势竟有了越澜半分凌厉:“那小查子公公,现在觉得如何?” 小查子这下倒是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的决定:“盟友。” 看着小查子那瘦弱的挺直背影,花云容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人竟是一个昧了良心的十三四岁太监。 “能说出这样两个字的小查子公公,看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呢,你为什么做了太监?” 花云容如此问了一句,下一瞬却又避之不谈:“回去吧,很晚了。” 今晚的花云容,难得没有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走神发呆,反倒空手套白狼,竟还成功收获了一个盟友。 …… 酉时二刻,庆功宴开始。 到了这个时刻,基本上的官员都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同他人举杯交盏,谈笑风生。 越澜站在莫敢回的身后,眼神时不时的盯向殿外,有一种即将要见面的紧张激动和躁动不安。 如此气息浮动,作为习武之人的莫敢回自然也感受得到,只见他先是往自己的酒盏中倒满了酒,举至唇边,悠悠闲闲的浅酌了一口,这才轻声说道:“耐心等着吧,百名秀女,都有着出场次序的。” 越澜不觉莫敢回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倒是居于莫敢回右下侧的丞相,心中惊奇了。 这向来冷厉、不多言的王爷,竟会如此贴心的安慰他人? 这倒不由得使丞相多瞧了越澜一眼,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上下一打量,气势凌厉、眼神焦急关切,却仍紧守规矩站在莫敢回身后,年龄不大,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小伙。 …… 在安王与舒王落座后不久,殿外就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 “陛下驾到!太子驾到!三皇子驾到!” 各位官员、各阶嫔妃皆是起身行礼:“恭迎陛下!” 当今陛下在首位坐下了,这才让诸位起身:“免礼。” “今夜是我儿的庆功宴,不必拘礼,随意便可。” “谢陛下!” 今夜陛下带着两个皇子一同出现,这是什么意思呢? 这是所有人心□□同的疑问,却也只是随着一杯酒下肚,深压在腹中,没有人会那么不识相的说出来。 正主都到齐了,这开胃甜点也该上桌了。 “选秀开始!” 随着当今陛下传事太监的一声高喝,一场争奇斗艳,就这样开始了。 第一位出场的秀女,是咸京城内丞相家的外戚之女,施梦然。 她微挪小步,缓缓而来。 犹抱琵琶半遮面,这一句话真实的描述了这缓缓而来的女子。 于殿中央站定,微微福身:“小女子见过陛下、娘娘、王爷、皇子和诸位大臣。” 语毕,纤纤玉指起势,拨弄琴弦。 初时幽咽,琵琶低低,似巧遇一英俊男子,虽是心动,却羞羞怯怯,踌躇不敢接近,那人却已离开,心中暗自幽怨。 忽又一转,琵琶之音如珠落玉盘,清脆明亮,似事情柳暗花明又一村。 再又弦弦急切,诉说着主人的激动,尾调长长,拖出了主人对未来的期待。 那双眸眼,深深真情,从不曾离开过那首位上坐着的人。 如此明显的示爱,在场之人又都不瞎,尽皆掩饰的瞟向那首位上的当今陛下。 虽然如今的陛下不管事了,又有点难以预测,但毕竟还是有一副可以吸引众多女子的好样貌啊。 而妃嫔里面,拢在袖子里面的手那是将衣袖都揪出了扭曲痕迹,就连坐上后位的皇后,对自己的这个表妹都暗咬了银牙。 虽然她们面上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 “好,暂且退下吧。” 施梦然抱着琵琶,柔柔的福身:“小女子先行退下。” 第二位出场的秀女,是户部尚书之女。 一身鲜艳的红衣,转瞬就夺了在场的注意力。 她的才艺,是舞。 那婀娜多姿的身形,舞姿张合间,更显优势。 随着舞动,足腕上的银铃清脆空灵,似要牵引着在场之人的心神远去,落在那漫天艳烈的舞影之上,再被那眼波流转间的魅惑吸摄。 舞毕,她退场离去。 艳烈、魅惑、妖娆,这是她留下的印象。 估计她后面上场的秀女,没点绝技,是不能打破她留下的场面了,自己只能得到不过如此、乏然无味等诸如此类的形容。 还陪着小若一起说话的花云容,还不知道,自己先前认知错误,最先出场的,不是陛下大臣的心思不在选秀上,而是没有那个本事吸引住他们的心思。 若有本事,足可压住后来人,如尚书之女,柳娆! 此后出场,果不出所料,在场之人,印象平平,就这样,到了第三十五位秀女,正是小若。 “我先去了。” 小若对着花云容说道,无比淡然。 花云容却是紧张兮兮的拉着小若的一双柔滑玉手:“别紧张别紧张,放松,慢点,别摔着了!” “呵呵。” 小若失笑:“我知道了,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准备好,我先去了。” 甫一出场,众人过了一眼。 嗯,舞衣,看来又是一个跳舞的。 这,就是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 可有那么几个人却是不一样的心理。 小若此时,已经收敛了平时的笑容,就那般表情淡淡的走来。 踏着皎洁月光,天蓝色羽衣的她,一眼望去,有一种清冷,如杂记中所说,月宫有一仙,常年独居,唯有月桂相伴,清冷出尘。 他们起了心思,看来是要走和第二位相反之路,一个妖娆魅惑,一个清冷出尘。 不过,当小若偏偏起舞之时,他们就知道,他们猜错了。 这是一个突兀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