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未尽之意,任谁也听得出来,静姨娘这是同意了曦姨娘的话。 静姨娘说着就侧头看了一眼花云容,眼神颇为和善。 “不将郡主写入族谱,此后若是发现了,也可减轻郡主的罪责,免除死罪。” 完全是一副为花云容考虑的模样,语气真挚,神色和善。 可她先前的一句未尽之语,已是彻底暴露了她的态度。 花云容有一颗聪明的脑袋,虽然时常用来出神发呆了,但也掩盖不了花云容聪明的事实。 这么简单、仿若摆在明面上的话,花云容若是再听不出来,也就浪费了聪明。 花云容心中连连冷笑,面容上却不显露丝毫,她倒想看看,接下来会如何发展。 安王妃面上沉吟,似心中也在权衡。 这个一锤定音的坏人,安王妃是不会做的。 两个姨娘将坏人这个角色推给她,以后不论是陛下、还是王爷,若是怪罪下来,首当其冲的罪名人选就是作为安王妃的她,至于两个姨娘,只是小小建议一番,也只会得到一番小惩。 所以说,安王妃那面上的沉吟,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不做一番样子,借着这么多人的眼见为实,还指不定两个姨娘会在安王耳边吹怎样的枕边风呢! 安王妃那心中抉择的艰难渐渐浮上了她姣好的面容,在场之人都能看得清楚。 似终究做不出决定,安王妃满面愁容的吩咐身侧的丫鬟:“去将王爷请来定夺。” 丫鬟福身行礼,伶俐应道:“是,王妃。” 书房内,安王听着小厮的回禀,只道了两个字:“很好。” 现在是该安王出场了。 “云容乃是陛下亲封郡主,不入族谱,你们是想抗诏不尊吗?” 人未到,声先至。 大堂内妃妾、子女还未见安王身影,就听到了安王饱含怒意的呵斥,皆是浑身震了震。 对着才出现在门前的安王起身福礼请安。 “王爷安好。” “父王安好。” 安王怒着一张脸,理也不理,大步向前,在剩下的一个上位落座。 转而对着花云容,怒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换上一副关爱心疼的模样:“云容,来,坐到父王下首来,让父王好好看看。” 此刻,安王府大堂内的座次安排是这样的。 上位两座,安王居左,安王妃居右。 安王妃的下首依次是花云容、静姨娘、曦姨娘。 安王的下首则是安王世子居第一座,其他较为得宠的子女随后落座,或站立。 听见安王之语,安王妃的面色有一瞬阴沉,下一瞬又恢复如常。 这一来,就是想要夺位吗? 花云容心中惊诧,这安王是何意? 不过杂记上的故事告诉花云容,面对后宅,有机会打压之时,就要狠狠打压! 花云容噙着一抹微笑,笔直的向对面走去,心情大好之下,连步姿都带着一种喜悦。 望着那如同被粘在座椅上,不曾挪位的安王世子,花云容眸色淡然看着。 安王世子自己不动,总会有人让他动的,花云容不着急。 果不出花云容所料,安王发话了。 “覃月弘,给你姐姐让座。” 安王世子覃月弘抿嘴怒瞪花云容,一双眼眸里的怒火就差没有喷出来了。 握在座椅上的双手,青筋暴起,随时都会爆发。 在安王妃冷冷的眼色下,覃月弘胸膛几经起伏,最终还是给憋了下去。 那撑椅而起的手,都在微颤。 花云容转身落座,姿态从容淡然,换了个位置,继续看戏。 几位姨娘皆是眼中含着幸灾乐祸。 本就怒气难忍的覃月弘见坐在他下侧的弟弟没有眼见的不动,当即忍不住了。 “还不快滚起来!” 有怒不能对着父王他们发,难道还不能对着地位比他低的弟弟妹妹发? 见状,曦姨娘那幸灾乐祸的眼神瞬间冷了起来。 那人本是刻意坐着没动,此刻听覃月弘怒斥了,也就乖乖听话的起了身,还恭敬的屈身,向上位的安王委婉请退。 “父王,月辽身体微有不适,可否先行退下回房休息?” 安王哪不知覃月辽这是托词:“身体不舒服就要好好休息,回头让你丫鬟去将陛下赐下的羽国进贡良药雪信子领了,此药,最是滋补。” 覃月辽面上感动孺慕,拱手道:“多谢父王关心。” 转身离开的那一瞬,覃月辽在安王眼中看见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安王眼中的东西,则是对世子覃月弘的微微失望。 这正是覃月辽给覃月弘在安王心中刻下的一道痕迹:暴躁易怒,或不堪大用。 如此一幕,让曦姨娘眸色得意,安王妃眼中阴沉。 而静姨娘,则是泰然端坐,对这样的发展,心中很是满意。 花云容不得不感叹,真是好一出大戏! 她更是心中庆幸,还好她的父亲只娶了她母亲一个。 安王眼神怜爱看着花云容,道:“父王的好女儿,这些年在外面,苦了你了。” 花云容虽自觉自己不是安王之女,但既因耳后印记被当今陛下册封,听皇命进了安王府,那她就得做一个与亲身父亲失散多年的女儿。 虽然花云容迟早是要嫁到定国王府的,在安王府呆不了多久,根本不必委屈自己,但她对这种王爷家的秘事,还是挺感兴趣的。 因此,心中在衡量,作为一个与亲身父亲失散多年的女儿,应该是怎样的态度呢? 父女突然相见,且父亲身份高贵,如天降馅饼,应该是喜悦的。 但毕竟十多年不见,印象模糊,甚至是没有印象,如陌生人,应该是戒备的。 十多年头一次与身份地位仅在当今陛下之下的王爷,同堂相坐,还被关心怜爱,应该是慌乱的。 …… 总之,心情会很是复杂。 而这种情况,一般都会习惯性的带上冷漠的假面,向对方求证关乎自己的事,进一步确认对方的态度。 见花云容久久不语,陷入沉思,安王一脸愧疚、心疼:“瞧你这孩子,回想了这么久,肯定过得很苦,以后有父王保护你。” 花云容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前,模仿出紧张绞着衣裳的小动作,神色却是平静:“我为何会失散?” 安王立时染上一副悲痛之色,似又看见了当年那令人心痛的一幕,双目充血,欲要噬人。 安王沙哑着嗓子,将当年发生的一幕幕缓缓道来。 “那夜,你母亲怀胎十月,正值生产,你也即将会迎来一个可爱的弟弟,也或许是妹妹,可宫中突然传来有人正举兵进宫,欲要弑父逼宫。 你母亲是个温柔、知晓大义的女子,那时候她生产之痛难忍,见我一旁焦躁难安,便让我去宫中守护父皇。 我离别了你母亲,并将消息传给了五弟,也就是陛下,五弟的暗卫来说他在宫中,于是我与陛下里应外合,经过一番浴血奋战,剿灭了逼宫势力,护住了父皇。 本欲去看望一下父皇,家中的管家却一身是血的来了皇宫,给我说……说有贼人闯入府中,你母亲一尸两命,你也被贼人掳走!” 花云容微睁大了双眸,双眸微红,想不到这其中竟还有如此秘辛! 母亲她…… 安王感情真挚,声声泣血,其悲痛欲绝之心感染了花云容。 花云容如此神情,可以说,安王此次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一半,让花云容迅速的融入他安王之女的身份。 至于另一半,安王正在努力之中。 “父王寻了你十多年,却始终寻不到你下落,反而顺势对当初的贼人有了一点眉目。” 闻言,花云容哽咽,却仍透着一种凶狠:“那贼人是谁?” 好似要将那贼人剁吧喂狗一般。 似乎是被花云容的凶狠给吓回了神,安王才知自己说得过多,随之脸色如同触犯禁忌一般难看,转移了话题,避之不谈。 “云容放心,有父王在,以后谁也不能欺负你,就是那莫敢回想要娶你,也得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行!” 其神色轻快,拍胸保证之举,就和一个寻常疼爱子女的父亲一般,相差无几。 花云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眼眶仍是通红,但也不见了那股凶狠。 见花云容笑了,安王也是欣慰的大笑。 整个大堂内,只有花云容和安王笑容满面,其余人等,有如曦姨娘一般,早就没了表情,一脸愤愤;静姨娘神色淡淡。 而安王妃,身为王府女主人,还得在安王开心之时,面含笑意,保持着一个王妃应有的气度。 安王笑着询问花云容:“你是月字辈,又有陛下亲封清雪郡主,便以覃月雪之名,谱入族谱可好?” 花云容点头,并不反对。 安王转而对安王妃问道:“王妃可记着了?” 安王妃含笑回道:“妾知晓了。” “好!” 安王大喝一声,嘱咐着花云容:“父王还有事,就先不能陪你了,有事就直接找王妃,知道吗?” 花云容仍是乖巧点头:“我知道了。” 安王离去,花云容又被安王妃吩咐一个姨娘带去看她的住处,其余之人也尽被驱散,大堂内,只剩下了安王府后宅中,最有权势的三个人。 三人目光汇聚,似乎存在了一种默契。 不论今日发生了什么,一切的源头,都是花云容。 她们存在了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 花、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