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姑爷丈人的雪浪想不明白,她只听到他说要为自己挡箭。
心中有一瞬的停跳,直到眼前这个人深深地凝视着她,接着步履深稳地走出了殿堂她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夜深了芸娘走上前来温声提醒一句“贵主,早些歇下吧。”
雪浪双手交握好一时不动待芸娘低下头来向她垂询雪浪才一愣。
“芸娘,你听见他说的了么?”雪浪轻轻一问“他说要为我挡箭。”
芸娘嗯了一声,笑着托了雪浪之手,轻柔地扶她进了寝殿。
“贵主,男子心深不可测,不要听他说什么,要看他做什么。”
此话甚有道理雪浪醒了一醒任凭芸娘侍候着宽衣再泡进了药汤池子。
芸娘在池边为雪浪以浴盐轻轻揉搓一边同她说着话。
“从前我那相公,待我温柔小意无有不从,只是张贼一破江城,我们一家人匆忙出逃过江的船只拥挤,他毫不犹豫地带着他那老娘上了船走了只剩我和幼弟领着两个娃娃。”
“由此可见,若是太平岁月,无损生死利益之时,男子便会像招猫逗狗一般,说些甜言蜜语哄女子开心,倘若生死关头,甚至只是有损他的利益了,男子即刻就会把女子踢开”
芸娘从未这般详细剖白她同她前相公的故事,此时说了,倒惹得雪浪有些感慨。
“姑姑说的是,从小长到大,我同姥姥在下邑时,接济我们的,全是左邻右舍的姑嫂婶娘,后来在乱世行走,抛妻弃子的男子比比皆是,反倒有许多女儿家为了夫婿儿女,自卖自身,如此看来,女儿家总是比男子要情深些。”
室中雾气氤氲,少女趴在池边,一双眼眸明净如水。
“姑姑,方才宋忱同我这样说的时候,我有一瞬的心动。”她毫不掩饰地看向芸娘,剖白自己的心思,“往前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听闻宋忱南下金陵,这便布了好大的局来诱引他,到底为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后来知道他从来都不记得姜陨,维护姜陶,才让我意兴阑珊,抽身而去。”
“从前只为了一口气,诱引到手再狠狠地抛弃他,现下想来,却觉得没意思极了,不甘心源自于在意,若我当真不在意他,不在意我那爹娘,那就不会不甘心。”
“他既走了,便该将此事放下了,安心去找姥姥,如今北边知道了我的来历,要打便打,要和便和,不教我的百姓受苦才是。”
芸娘甚是赞同,“贵主能这般想,再好不过了。明日既然要同云都使一同去如东海域,那便早些安歇,旁的那些,就不要想了。”
雪浪嗯了一声,阖上双目,仰在池边养神。
天宇静深,夜幕下的禁宫西安门缓缓开启,宋忱自其中缓步而出,身后跟了一个哭丧着脸的小内侍,背着一个小包袱。
见宋忱站定回身,发财哭唧唧地将包袱递在了宋忱的手上。
“公子,您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奴婢在宫里头等您啊”
宋忱嗯了一声,“可以不用哭的。”
发财被噎了一下,连忙收起了眼泪,“这两日,您也给了奴婢不少好处,奴婢恨不得跟您而去,所以才哭两声。”
宋忱眼望了望夜色,清笑一声,“目下跟我走也来得及。”
发财微微一愣,讪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公子您保重,我等着您风光回来。”
他生怕宋忱真的会将他带走,连忙发起马屁攻势,“武才人贬去感业寺都能逆凤翻盘,公子如此惊天才貌,贵主一定难以割舍,您再回来时,奴婢还来服侍您。”
自己身边总会有一个爱胡说八道的人,先前是万显荣,这会儿又是这小内侍发财,宋忱难得心态平和,唇畔挂了一丝笑点头。
“借你吉言。”
话音落下,他便回转身,往那无边夜幕里走去。
行不过五里,渐离了宫殿群,便有三五暗卫跃出,打头的便是郑来友。
将马匹牵来,宋忱一跃而上马,郑来友紧随其后,仍询问了一句,“公子,何去?”
骏马扬蹄,飒踏声顿起,宋忱的声音在夜幕下尤其地清润。
“彭城。”
彭城自古便是要塞,如今也是南北的分界,宋忱的三万兵马便驻扎在此,宋忱一行人一夜急行军,不过三个时辰便到了二郎山。
二郎山下,驻防的小兵巡逻,见有几乘快马纵横而来,连忙上前阻拦,只是在看清来人面目之时,慌忙行军礼,又一路引着他们往营帐之中去。
都虞侯曹开云让出了主位,引领一群将官下拜,宋忱饮罢茶水,这才将目光投向下方众将。
曹开云行军礼,只将这些时日之事回禀,
“步帅未有号令,卑职等不敢擅动,不知接下来将有何动作。”他顿首,又道,“平邑公主走至彭城便不再动,执意要留在此地,山中清苦,殿下在彭城下榻,还请步帅安置。”
宋忱眼眸沉沉,带了些许连夜行路的乏累。
“按兵不动,本帅要回京。”
曹开云同身侧将官面面相觑,这才硬着头皮问道,“我军开拔之日,陛下曾有圣谕,不降便打。如今金陵是要降?”
宋忱从他的身上调开视线,淡声道:“此事本帅自有定夺。”
曹开云还要再问,便听外头有兵士急促一声禀,“启禀步帅,京中有口信到。”
这便有一风尘仆仆之兵士进得帐内,行军礼回禀,“好教步帅知道,您的口信昨夜到达禁中,陛下连夜开拔,派我做先锋,算着时间,此刻应当已至青县,再有一昼夜,便能到达彭城。”
宋忱心下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