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婉儿此刻在何处?还有一同入煞的方回,他又在何处?
秦肃立刻将神识一寸一寸铺展开去,发现平日人来人往的道宗,此时空无一人,直到在一个平日人迹罕至的山巅,探查到两个人影。
一个身穿蓝色法袍、身背长剑,一个一袭鹅黄宫装、打扮俏丽,正是方回和秦婉儿无疑!
再探得仔细些,他发现方回此时只是半步金丹修为,而秦婉儿,更是只有筑基初期。
是了,若退回到三百多年前,确实是这样没错。
神识视物,一如本尊亲临。
他看见秦婉儿面泛红霞,满眼情意,虽羞涩异常,却仍鼓足勇气直视方回:“师弟,你可曾听说,父亲有意将我……将我许配给你。”
少女含羞表深情,满心满眼都期待着自己能与眼前这个一直心仪的人共结连理,两人像父亲母亲一样,琴瑟和鸣,大道同行。
然而见到方回一开口,秦肃直觉要遭。
果然,只听他面无表情,张口就道:“你我无缘。”
看这神情语态,秦肃更加确定,这个方回和自己一样,并不是三百多年前的那个人,同样,秦婉儿也并不是当年的秦婉儿,她是受伤情煞影响,才无法看透。
方回如此直白而无情的拒绝,让满心期待的秦婉儿受尽打击,一时脸色苍白,泫然欲泣,片刻过后,却仍强撑着道:“可是父亲亲口说的,要让你娶我,你从未违背过父亲的意愿!”
方回微微一怔,仿佛在回忆当年的情景,再开口时,却还是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我对师姐并无男女之情,你我绝无可能。此事即便真是师……尊的意思,也是一样的结果。”数百年没有再唤过的称呼,此时唤来已带了些微凝滞。
听了这话,秦婉儿眼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滚滚落下,她捂着脸,强逼自己不哭出声来,一扭头跑下山巅,回到主峰自己的房里,将头脸埋在枕间,才失声痛哭。
秦肃看得是眉心紧蹙,心下暗恼,身形一晃便从玄微殿消失,再次出现时,已在方回所在的山巅。
若是不开口,只这么站着,师徒两人身上同色法袍迎风飘扬,同样这么的长身玉立,倒真有几分野趣。
然而一开口,原先的和谐氛围便荡然无存。
秦肃面含不赞同道:“你我是为引导婉儿出煞而来,你这么做,岂不是在加重婉儿的情伤!”
方回自有他的道理:“既然无意,自是明确拒绝,拖泥带水反倒不妙,长痛不如短痛。”
秦肃一叹,随即抓住方回的胳膊,将肉身修为不够、无法瞬移的他带到秦婉儿窗外,指着里头痛哭的人道:“那这又怎么说?”
方回的回答理性十足:“过几日便好。”
秦肃盯着方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瞧了许久,才相信他心里是当真这么想的,于是只能无奈道:“你这无情道修炼的,连人情世故都修没了。你非要这么想,那咱们便拭目以待。”
几日后。
秦婉儿的情伤并未好转,反而加重了,整日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一时噩梦连连,睡不了多久便要惊醒,一时又痴痴傻傻,嘴里时时念着方回、师弟。
两人一直站在窗口看着。
见秦婉儿的状态愈发糟糕,秦肃直接将方回撇在窗口 ,自己推门进屋,轻轻坐到床沿上,柔和了声音安慰:“婉儿莫要如此,既然他不是你的良人,为父改日再为你物色更好的才俊来配你。”
话语间,一片拳拳爱女的慈父之心表露无疑。
然而秦婉儿一听之下,竟连眼神都直了,抓着秦肃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不住地恳求:“不要,父亲,求你不要,婉儿不要别人,只要方师弟,只要师弟,只要师弟……”
秦肃无法,只能摸着她的发顶循循善诱:“可他对你无意,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婉儿这么好的孩子,何必要去倒贴他,哪怕他是为父的徒弟,我也要说一句,这世上未必没有比他更出色的。”
秦婉儿仿佛完全没有听进去,愈发哭得不能自己:“不要,婉儿不要别人。”
秦肃头大如斗,只能想其他办法来宽慰秦婉儿,同时暗中给窗外的方回传音:“你可瞧都见了?婉儿这孩子死心眼 ,像你那么做,并无半点效果。”
事实摆在眼前,方回瞧着屋里的情形,动了动唇,终究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