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妇人口提及国师府乔珏自然多加注意,他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江湖术士打着国师府的旗号到处招摇撞骗损害国师府的名誉不说,最重要的是他们往往为了钱财害人性命,害得旁人家破人亡。
以往每碰到一个乔珏都要教训得他们从此不敢再提“国师府”个字才肯罢休。
没想到他远离了京城,来到这边陲小城竟然还能看见有人冒充国师府的人在此害人,乔珏看着人群里那被一个护卫模样的男子护在身后的清秀少年他脸色苍白,正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眼含泪光、满腹委屈的模样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这场面恐怕还会以为是其他人把他给欺负了。
这幅作态,令乔珏看了就心作呕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心想:既然这人不走运撞到了他里,就别怪他段残忍了。
然而还没等他出那一直缩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的小圣子却先出声了。
只见沈醉不知何时从乔珏的斗篷里钻出来,露出一颗脑袋,莹白的小脸上满是倨傲,高声道:“什么上不得台面的阿猫阿狗也敢冒充我国师府的名义,在这里坑蒙拐骗!”
他话音落下,不少人都注意到了。
他们朝这一行骑着马的人看过来,这小城毗邻凉城,老百姓们平日里见惯了官兵往来,也知道凉城军不会伤害他们,因此哪怕看到这些人腰间都配着刀,他们也不害怕。
有人问:“听小兄弟这么说,你才是国师府的人,这个家伙是个冒牌货?”
沈醉点头,骄傲地说,“那当然。”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这荒凉小城路远民贫,国师府的医师们根本看不上,几十年来无一名医师踏足此地,现在一下子就来了两个,就是再傻,也意识到不对了。
那被围堵在人群里的少年,自然也听见了,他立即出声反驳,“你无凭无据,怎么能说我才是冒牌货?我看是你贼喊捉贼!”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是啊,虽然严小哥是没治好林老大,但之前那几个人,可都是他治好的,要说他不是国师府的人,那他怎么会医术?”
“我看是这林家媳妇倒打一耙,和自家男人合起来演戏,想讹严医师一哩!”
沈醉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这个世界的医术都被国师府垄断了,所有医学书籍图册禁止带出国师府,而且非国师府的人偷学医术,一旦被发现就是死罪,以断绝医术外传的可能性。
就算是已经防备到这个地步,一般的国师府医师,也只会治些小伤小病罢了,真正掌握高层次医术的,其实也就只有国师和圣子二人。
否则也不会这严姓少年只治好了几个小病,就令众人对他深信不疑。
原主是医药天才,未满十六,医术便与国师相差不大了,欠缺的只是经验。而在琳琅宝地里修习了几百年医术的沈醉,更是把各个位面的医术都融会贯通,已经不是人所能达到的境界了。
这点小病,在沈醉眼里,还真不值一提。
就在众人将信将疑的时候,那年妇人却突然跑到马前,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响头,哭着说:“求求这位国师府的大人,开开恩典,救救我相公!”
沈醉低头看她,妇人五官周正,只是头发散乱满脸是泪,有些不雅观。
“只要大人肯出相救,哪怕是要我这条命,我也绝无二话!”妇人哭着说。
有陪她来的亲人看不过去,拽了拽她:“这人才更像是个骗子,你可别病急乱投医!”
妇人推开他们,“我相公都快死了,我还怕什么,要骗就来骗,只要能救活他,让我立时死了我也愿意。”
沈醉轻笑一声,说,“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带我去看看你相公吧。”
妇人挤出一个笑,只是她现在实在悲痛,笑也笑得不好看,只抹干了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在前面带路:“各位大人请跟我来。”
一行人跟着妇人,来到一间茅草土屋,他们还未走进去,就听见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妇人脸上闪过一丝焦急,匆匆推开门,便看见一个男子正躺在地上,艰难挪动。
“你又起来做什么,都说了有人陪我去,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不必担心。”妇人口里责怪着,快步跑过去,赶忙把男人扶起来。
男人站起来,站在门外的乔珏等人才发现,他身量不矮,女人扶着实在费劲。
于是乔珏、凌恒二人便主动搭把,帮妇人把他丈夫扶回床上。
男人呼吸急促,喘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气若游丝地说:“这……几位……”
妇人赶紧说:“他们是国师府的人,路上碰见了,禁不住我的纠缠,特意来为你治病。”
男人慢慢说:“麻……烦了。”
妇人让开位置,对沈醉说:“大人请坐这里。”
乔珏瞥了一眼,那凳子看得出来是这家人常用的,女主人也很爱干净,家里很是光洁,但这位圣子,一向不爱坐别人坐过的地方,待会儿恐怕又要发作。
然而沈醉只是点了点头,就坐了下来,凝神静气,为男人诊脉。
他问,“之前给他看病的那个人怎么说的?”
女人从一旁的竹篓里,拿过一棵草来,那草上还开了一朵花,是白色的小花,凌恒看了一眼,便认出那是沈醉在破庙门槛上摘的那种草。
女人一五一十地说:“他说我相公是吃了太多晒干的红谷果,才会头疼,让我去摘这种草煎水给他喝,就会好了。”
她眼圈发红,“可他喝了以后,当天晚上就开始腹泻,第二天又开始呕吐,还开始发热,眼看着小半条命都快没了,我气不过,才去找他理论的。”
之前她丈夫只是头疼,不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像是下一秒就会咽气。
“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他把粮食让我给吃,自己吃红谷果,他也不会变成这样。”她眼又掉下泪来,对沈醉说:“大人,你能救他吗?”
沈醉看着她,女人眼满是脆弱的希冀,到现在,沈醉已经确定,这就是原里那个吊死在女主门前的女人。
原剧情,女主重生后不甘于前世悲惨的命运,她思前想后,觉得问题出在燕策身上,若不是“沈醉”得到了燕策的支持,也没有能力碾压皇族,获得全面的胜利。
而燕策之所以支持“沈醉”,无非是因为“沈醉”救了他一命。
重生一世,她的胆子也大了许多,拉着对她最忠心的护卫,乔装打扮,来到了距离凉城最近的这座小城,冒充起了国师府的人,免费为城百姓诊脉看病。
其实她哪里会什么诊脉,无非是凭借前世的先知记忆,知道许多小病该怎么医治罢了。
当年红谷果的事情,被作为圣子医术高超、心地善良的佐证,在大冶上下广为流传,她在朝熙上,便见过这种开着白花的草,现在她在圣子之前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日后被举国赞誉的人就不是“沈醉”,而是她崔子嫣了。
她的思路很正确,但她却不知道这种草的花叶不能一起煮,否则就会变成要人命的毒/药。
这女子的丈夫,就是死于这个药,女子去找崔子嫣理论,却反而被打成污蔑,被众人赶了回来,当天晚上,她丈夫便去了。
她伤心欲绝之下,竟跑到崔子嫣门前上吊死了,原,这妇人被描述成见财起意的贪婪之徒,去找崔子嫣理论时,也被形容得像个泼妇,崔子嫣自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这种出身小门小户的人就是贪,看她有钱就想讹诈她,像只害虫一样,死了也要跑到她门前来恶心她。
但现在,沈醉看着眼前抽噎着努力不发出声音的妇人,目露挣扎。
最终,他笑了一声,“当然能救,这种小病让我来治,简直是杀鸡用牛刀,我治好他可以说是轻而易举。”
女人在原剧情,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罢了,他救与不救,对剧情应该没什么影响。
女人听了,破涕为笑,对沈醉千恩万谢:“谢谢大人!就算大人治不好,我也不怨大人,我知道这不是大人的错,要怨,我也只怨那姓严的……”
岂料沈醉当即哼了一声,“有我出马,怎么可能治不好?你再这样说,我可不治了。”
妇人没想到沈醉会是这反应,愣了一下,连忙告罪,“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有大人在,我相公必然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这还差不多。”沈醉这才满意了,哼了一声又去查看男人的情况。
一旁的乔珏和凌恒围观了全程,看沈醉炸毛又被顺了毛,忍不住偷笑,小圣子就是这样,别人只能夸他,要是谁说他一句不好,他得闹翻了天。
沈醉一旦开始看病,就全神贯注,压根注意不到那二人正在偷偷笑他。
他扒开男人的眼皮查看了一下,看了一会儿,又让他张嘴,检查了一下舌苔,心里大概有了数。
他把腰间的香囊解下来,从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塞进男人嘴里,“吃下去。”
男人看了自家夫人一眼,见她点头,便不再迟疑,把药丸含进嘴里。
他原以为这药丸必然苦涩不堪,却没想到竟然是甜的。
“把门窗关好,他现在不能受风。”沈醉吩咐了一句,乔、凌二人便一个关门一个关窗,屋里很快昏暗下来。
“点一根蜡烛。”沈醉继续说,”端过来。”
女人赶紧起身,“我去找!”
在女人去找蜡烛的间隙,沈醉已经在腰间又摸出一个包,那个包乔珏见过几次,沈醉对它宝贝得不行,走哪儿都要带着,乔珏不是没有好奇过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沈醉却从未在他面前打开过,慢慢的,他也就不好奇了。
现在沈醉居然舍得把它拿出来,乔珏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看沈醉从包里抽出一条布,他把那块布展开,上面竟然是密密麻麻的金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