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一家胭脂铺子的后院里秀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她两紧张地握在身前,不敢抬头看坐在面前的人。
魏氏冷眼打量着她,道:“宜州新产的云烟罗数量稀少大部分都被送进了宫,余下不多的也都直接进了世家望族的院子,市面上根本寻不着。我也不过前几日才得了一匹还没来得及做出衣裳。”
“你倒好一个下人竟早早就穿上了这么好的料子。”
“还有头上这金翅簪子,腕上的翡翠镯子,哪个不是稀罕物?这些东西你是从哪得来的?”
秀莹低垂着头,把袖子往下拢了拢,低声道:“奴婢……奴婢之前攒了些银子……”
话没说完,一盏热茶啪的一声砸在她身旁茶杯碎裂杯茶水四溅吓得秀莹低呼一声下意识抬掩面,腕上绿莹莹的镯子再次露了出来。
“你糊弄鬼呢?”
魏氏怒道:“你攒的那点儿银子买你头上这支簪子都不够更遑论这身衣裳和那对儿镯子!就是把你卖了,也换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她摆出一副怒容唱了白脸,旁边的曹妈妈就赶忙唱了红脸,走过去擦了擦秀英身上的水渍道:“秀莹,夫人当初待你可是不错的你怎么能去了茗芳苑就忘了本呢?”
“茗芳苑再好也是夫人当初送了你过去你才能享这个福不是?”
“而且”她说着看了眼座上的魏氏,又拍了拍秀莹的肩,“你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夫人里呢。”
秀莹身子一抖,睫毛颤的厉害,似乎被这句话吓得不轻。
魏氏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已经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也不记得自己当初去茗芳苑的初衷了。”
“那苏锦瑶管你们管得严,不许你们随便出府,我番五次联系你们不上,还以为你们真是出不来。让人盯了许久才发现,原来桂枝翠竹出不来是真的,你却是可以从南边的角门出来的。”
“能出来却不去苏家给我送信,而是自己在街上闲逛,我看你是真把自己当茗芳苑的人了吧!”
她说着一掌拍在了桌上,吓得秀莹一哆嗦,忙道:“没,没有,奴婢也只有半个月才能出来一趟,而且……是……是最近才开始允许我出来的,以前也是不许的。”
“奴婢没忘了夫人的叮嘱,只是怕……怕茗芳苑的人对我不放心,有人跟着我,这才没有立刻去找您。”
魏氏冷笑:“那你现在见着我了,说吧,这些日子在茗芳苑都打听着什么了?”
秀莹两股颤颤:“奴婢去茗芳苑时日尚短,还没打听着什么,夫人您再给我些日子,我……”
“来人!”
魏氏怒喝一声:“把她给我绑了送到茗芳苑去!就说在街上遇见了她,觉得她身上打扮不对,怀疑她偷盗茗芳苑财物。让茗芳苑好生清点清点,去她房里搜一搜,看她还偷藏了些什么东西,若有不对就立刻送她去衙门!”
秀莹秀容都是她送去的丫鬟,两人相貌又都很是出挑。
秀容因勾引了楚毅惹苏锦瑶不快,秀莹既是跟她同去的,就绝不可能再受苏锦瑶重用,那她身上这些东西就绝不会是苏锦瑶赏的。
不是苏锦瑶赏的,那要么是偷盗,要么是别人送的。
不管是哪个,苏锦瑶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将她送回苏家都是轻的。
秀莹果然被吓住了,跪行几步拉住魏氏的裙摆。
“夫人别惊动大小姐!这不是我偷的,不是偷的!”
“那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快老实交代啊!”
曹妈妈说道。
秀莹被威胁一番,只得老实交代。
原来她自秀容出事之后,就知道再要勾引楚毅是不可能了,而且连想要靠近苏锦瑶都难了。
茗芳苑里只剩她和桂枝翠竹两人,桂枝翠竹嫌她和秀容拖累了她们两人,与她不和,处处刁难她,她日子很是不好过。
有一日她被两人欺负之后独自躲起来伤心落泪,正被府里的严管事看见了,一来二去,两人之间便有了些瓜葛。
但她身份特殊,是苏家送去的人,苏锦瑶必然不喜欢她,所以严管事就没有跟苏锦瑶说,只暗和她来往。
起初他并不许她出门,直到近来经她好一番软磨硬泡,才允许她半个月出来一趟,而且只能从送菜的角门走,两个时辰内必须回去。
魏氏恍然,和曹妈妈对视一眼。
严灏是茗芳苑除了秦管家以外最得力的管事,在秦管家来之前,茗芳苑一直是他打理的。
秦管家年纪大了,很多事并不亲自经,大多只有与苏锦瑶密切相关的事他才会亲自过问,其余琐事都是交给严灏。
一定程度上来说,严灏才是茗芳苑真正的管家。
秀莹跟了这样一个人,难怪能穿得上这样的衣裳,戴的起这样的首饰。
魏氏近来正因为失去了秦氏的嫁妆而恼火,想到这些东西有可能原本是她的,如今却到了秀莹这样一个丫鬟里,就更是气恼。
但想到秀莹兴许能派上用场,她便强忍着没立刻把这些东西从她身上扒下来,沉声问道:“你既然跟了严管事,就没从他口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事?”
秀莹摇头:“严管事虽管着茗芳苑大大小小的事务,但亲自到大小姐跟前的会还是少。大小姐是个女子,一般都是秋兰拂柳她们贴身伺候,偶尔有什么需要前院准备的,也都是秦管家亲自盯着,他顶多跟在旁边帮帮忙。”
魏氏挑了挑眉:“那这么说,你留在茗芳苑也没什么用了?既然如此,那不如就回来吧。”
她知道以秀容如今的处境,是不会怕她卖了她的,甚至巴不得她卖了她。
她前脚把她卖了,后脚严灏就能将她买走找个小院儿养起来,到时候过的日子不比现在好?
魏氏偏不如她的意,不说把她卖了,而是要把她接回苏家。
苏锦瑶本就不喜欢这丫头,秀莹的卖身契又握在她里,只要她开口,苏锦瑶必然不会不放人。
魏氏看着秀莹惊惶的脸色,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我苏家的下人,这么不清不楚地跟着茗芳苑的管事像什么话?我把你接回来,到庄子里寻个人家名正言顺地嫁出去,你也好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啊。”
意思是要寻个破落户把她远远地打发出去,让她一辈子都别想再跟严灏见面,也别想再过现在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
已经过过好日子的人哪里愿意再去过那穷苦日子,秀英当即便慌了,拉着她的衣裳哭求:“夫人别将我送走,您再给我些日子,我一定会好好帮您打听个大小姐的事的!”
魏氏不为所动,任凭她苦苦哀求也不松口。
曹妈妈一副不忍心的样子,在旁劝道:“秀莹,你快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事忘了跟夫人说的?”
“没有,真的没有啊,”秀莹哭道,“奴婢到茗芳苑的时日本就不长,又一直不能近大小姐的身,连她身边丫鬟们都防着我,我能打听到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