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宁在黑暗中看着金主不太好的脸色,心脏跟着七上八下的乱跳,手心都出了汗。
毕竟跟了沈慎之快两年了,作为一只合格的金丝雀,钟宁已经很能察言观色,刚才只听着语气,其实就知道金主不满意了。
现在沈慎之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钟宁心里愈发的慌。
钟宁要后悔死了,原本是应该早点儿起来的,如果像以前一样提前一个多小时起,也许就不会吵醒沈先生,之前就这样悄悄的走过,而且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其实惊醒过一趟,可因为贪图被窝的温暖,又觉得太困了,便偷懒放纵自己多赖了一会儿床……
钟宁手指头紧紧捏成一团,不自觉又捏得很紧,没一会儿就已经在手心里掐出了印子。
就在这时,钟宁听到了很轻的一声叹息声,他还没能看清沈先生在黑暗中不太明朗的神色,就感觉自己的被角被掀起了一点儿凉风,接着手腕便被人从被褥里牵了出来。
一只几乎比钟宁的手大了一圈的宽厚手掌覆在了他的手上,然后强硬却又温柔的挤进他握紧的手心里。
带着温热触感的指腹在柔软的掌心已经被指甲掐出了印子上轻轻摩挲了两下,钟宁愣愣的盯着自己和沈慎之的手出神。
沈慎之道:“松手。”
钟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下意识松开了手指头,那两只温暖的手掌便顺势曲起,将钟宁的两只手以一种十足亲昵的姿态交叠着扣在了一起,拢在了手心里。
沈慎之动作温柔,声音却听起来有点儿凶,“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再掐手心,你是真的不怕疼?”
钟宁闻言忙抬起头,摇着脑袋道:“我...不小心忘记了,对——”
沈慎之道:“又要说对不起是吗?”
钟宁整个人一滞,到了嘴边的话被瞬间卡住,急急忙忙的重新咽回嗓子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踌躇了好一会儿,钟宁都不大敢说话了,这时眼睛上忽然覆上了一只手。
钟宁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约感觉到沈先生似乎稍稍侧了一下身子,接着很清脆的“啪嗒”一声轻响便传了过来。
眼前一片茫茫的黑色中忽然亮起了一点亮光,细碎的光线无孔不入,像是争先恐后的想穿透瞳孔,把眼前染成了一片橙红色。
沈慎之微微眯起眼,待感觉眼睛已经适应了光亮,才将遮在钟宁眼睛上的手指也松开了一点儿缝隙,让光线慢慢的透进去。
几丝浅淡的微光柔和的晕染进钟宁的瞳孔里,因为是慢慢的适应的,没有半点刺痛感。
钟宁茫茫然的抬了抬头,望着抱着他的沈慎之,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愣怔的模样,他眨了眨眼睛,视线慢慢从认真给他遮光的沈先生身上收回来,然后眼睫轻轻垂了下去。
不知怎么的,沈慎之忽然从他的神情中感觉到了几分茫然的失落。
沈慎之愣了一下,再想细看时,那几分细微的情绪变化却已经像是抓不住的蒲公英,轻轻被风吹散了。
钟宁伸出手,把沈慎之而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捧住,讨好的拿脸颊去蹭他的手心。
沈慎之手沿着钟宁的脸颊向下划过,挠了挠他热乎乎的下巴,仍旧细致的盯着钟宁的每一分神情,却没能再抓着那一闪而过的不同。
钟宁也看着沈慎之,偏了偏脑袋,有些疑惑道:“沈先生,您怎么了啊?”
他看起来还是那个没心没肺,无论沈慎之怎么温柔,也捂不热养不熟的奶猫儿,好像只要主人不慎松了手,他就能毫无心理负担的一溜烟跑没了影。
“我在想……”
沈慎之最初理所当然的认为,钟宁主动送上门来陪.床,无非就是想要沈慎之能带给他的权势、地位、金钱这一类的东西。
刚好这些沈慎之都不缺,刚好他对钟宁又有那么点儿兴趣,等价交换,很合理。
可直到后来沈慎之才发现,他其实一开始就错了。
沈慎之低头亲了亲钟宁的脸颊,徘徊在钟宁的耳畔,道:“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钟宁往后扭了扭脖子,仰起头,抬着那双干净的眼睛盯着沈慎之,对视了几秒,神情仍旧懵懵懂懂的,似乎根本没听懂沈慎之的意思,“我没有想要的啊……您,您已经给了我很多东西了。”
沈慎之确实给了钟宁很多东西,除了合同里允诺的报酬,从去年开始,沈慎之每回出差回来都会给钟宁带一些小礼物。
每一样都是沈慎之亲手挑选的,样样价值不菲。
可沈慎之却逐渐发现,他带给钟宁的那些礼物,甚至都比不上钟宁任意一个粉丝给他的来信,更能让钟宁快乐。
钟宁并不喜欢他给的那些礼物,钟宁的欣喜雀跃,全是演给他看的。
沈慎之自嘲一笑,他并不知道钟宁想要什么,甚至从他如今的角度来看,钟宁最想要的,可能应该就是自由了……没有了让钟宁害怕不安的沈慎之,钟宁一定会快乐许多。
钟宁牵起沈慎之的衣袖,小声的讨饶,“先生,您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沈慎之敛去眼底的情绪,轻声问:“你哪儿错了?”
钟宁神情一顿。
沈慎之其实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
谁都知道,沈慎之性情极其挑剔,脾气来了软硬都不吃,极不容易讨好,可他身后的权势资本让他有资格这样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