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细细簌簌声过后,她透过指缝,小心翼翼睁开眼。“噌噌”
“哗哗嚓”
就像老衣农和李氏阿嬷心里惊叹的那般,只要有人见到谢琢玉亲手雕木的样子,就会忍不住被她所吸引。
目光如炬,童颜如烨。
古有鲁人,以木为料,就地取材,一手木工鬼斧神造,涉猎极广。
今人不知今人比古人如何,谢琢玉不通多门,只精雕工。虽比不得古人神话,但自有玉华。
她不修初稿,也不作花样,只手便造化异彩,细琢小槽,精雕纹饰。
所思所想便是一个小界,花鸟,山水,亦或看不到摸不着的毓秀皆入此界中。
不过一小会儿,谢琢玉便做好了心里所想,她献宝一样的捧着沉香簪给邱点酥,道:“送给你。”
邱点酥不心动沉香木,也不倾心这神人打造的木簪,但她却接过了簪。“你很厉害。”
她夸谢琢玉,握着木簪的手松了又紧,显然有所指。
谢琢玉洒然一笑,被夸得傻乐呵。
邱点酥抬眼,目视她晶亮得发光的眼睛,还有她兴奋得就好似得了天下最好的珍宝的模样,心道:明明是我得了簪,怎么你比我高兴。
谢琢玉道:“我师父曾说,若是有人夸自己,万万不可骄傲自满。但这个人不是别人,是你。我很高兴。”
邱点酥握簪望她,因及笄礼的簪花和妆容尚且还未梳洗。玉搔头,钿花面,绯色妆更显她娇柔,颜色无双。
谢琢玉心里直痒痒,又开始紧张起来,唯恐唐突佳人。
“你今日很好看。发式和妆容都很好看,花钿金闪闪的很好看,从未见你穿白衣,这身很好看……”她没话找话,从头到脚将邱点酥夸了一遍,又觉不够。
于是尴尬得寻了个靠处,将手抵在柿子树上抓了抓磕碜的树皮,没想到却扣下来一大块木皮,碎在手里又变成了细细的木须,谢琢玉更窘迫了。
她抿着下唇,又咀起了上嘴皮,吞下几片死皮去,没了淡然心思。
她想走,比邱点酥还想。
邱点酥打破两人间自送礼后就弥漫的古怪气氛,她说:“及笄礼,你不守信用。”
“我穿的礼服不是这身白衣,是新做的一套绯色华服。盘云扣,袍袖很宽,衣裙十二缀,我差点还因此摔了一跤。”
谢琢玉听到她险些摔跤,神色一慌,赶忙将她又从头到脚研究了一遍,放心地叹了口气,“还好。”
邱点酥就像没听见,继续说:“你家世权贵,尽管家中困难,但凭你那手艺,想必这林城一趟你已有建章。”
谢琢玉摆手,并无此事。家贫不在财务,而在面和心不和。
“你虽然爽约,但你这礼,我收下了。因我信你,信你不是故意的。我这么说,你可满意?”邱点酥反问谢琢玉,心思明镜,她这时才明悟谢琢玉许真是老天爷派下来磨她的妖人。
她说什么自己也如被迷了心窍说什么听信什么。
谢琢玉赶紧点头,她道:“是了,是了,是这样没错。”
今夜月明,鲜少乌啼。
谢琢玉与邱点酥辞别时,邱点酥还站在那柿子树下面。
骑马的少年再下马,她伸手去拉邱点酥,一把握住她的腰身,软柔的腰肢温热,令她不由有些许荡漾。
“啊你!”邱点酥婉拒她上马的邀约,推开她。
谢琢玉郁闷,骑驴你要尝新鲜,骑马为何不乐意?
“还没问你,你怎么会在府外,我还以为你尚在院内。”为此我忒傻的去蹬那墙角。
牵马的少年比她高些,身子骨也宽上不少。察觉到她的瑟缩,少年微微偏了身子为她遮风,前了她半步侧身来望她,低头与她说话。
“无事,不过是出来走走,就遇见了你。”邱点酥与她一道走,加快了两步与她并肩而行,两人将近邱府门口分开。
谢琢玉喊她快进去,别冻到了。
户庭之下,邱点酥回首以盼,敛唇一弯月眉,星目闪过万千笑意。欣喜犹如昙花一现,不含任何思绪,独属少女的天真与欢愉。
谢琢玉懵懵地站了会儿,闻人声如梦初醒,再牵马离开。
“你在门口当值,可见一十六七的少年来过?”
“回小姐的话,方才有一位公子骑马急匆匆地来了,问过礼节已过便又骑马走了。”
“她往何处去?”
“那边,走了约莫不到半刻钟。”
“我知晓了。今日我数次来到府门和夜出之事,你当没见过我。”
“是。”
注:文中鲁人,指“鲁班”,春秋时期鲁国人,姬姓,公输氏,字依智,名班。土木建筑鼻祖、木匠鼻祖、戏班的祖师。注解摘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