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夜市的第一件事就是买帽子。
凌染平时买东西,小到袜子钥匙扣,大到车子房子,一律清场处理。像这样人挤着人、涌在人群中嗅着烟火气挑帽子,是人生头一遭。
她感到有些许的别扭。
这好像比穿着正装出现在比基尼海滩还要别扭,凌染不自在地手揣兜,板起脸,下意识选择漠视这一切。
安凡挑好一顶米色的编织帽,侧边有浅粉色的小花点缀,她戴在头上,兴冲冲仰起头要让凌染参谋,不料直直对上凌染不耐的模样,安凡怔了一下,指腹摩挲着编织帽粗糙的边沿,说:“我挑好了,就这顶。”
“嗯。”凌染点头。
出门没带助理,凌染空有结账的心却没有结账的行动,安凡深喑此事,忙从兜里掏钱付了帐。
凌染一时有些怔忪。
明明之前说好了是她送……
安凡戴着米色帽子走在凌染身边,有意识地护着隔开她和人群的距离,说:“这还是你第一次送我东西呢,我很喜欢。”
凌染乍一听又有些意外,她不是吝啬钱财的人。
但仔细想想明白过来,安凡从来不会主动要求什么,她自然也想不到主动给,于是第一次送的礼物就成了夜市上淘来的五十块一顶的帽子。
凌染说:“松江路那套房子过两天我让助理转你名下,顺便把那辆宾利也给你吧,那车只接过你。”
安凡高涨的情绪一下子降下来:“我不是要这个……”她不想和凌染成为纯粹金钱的包养关系,即使替身也没多好听,但那样至少她还能自我催眠是恋爱。
凌染想不到这么多,只说:“你就当是礼物。”
安凡默了默:“好。”
夜市之行实在出乎安凡的意料,本以为凌染陪着她逛夜市已经千载难逢,更没想到的是凌染挑剔没吃飞机餐,于是安凡带着她吃黏牙的打糖、爆浆的鱼丸还有变态辣的鸡翅。
安凡承认她有恶趣味在。
凌染这人没一丝烟火气,吃东西永远只为填饱肚子,一点敬畏美食的意思都没有,于是她挺想看凌染失态的模样,哪怕只是辣得吐舌头,可凌染就算吃这些也始终优雅从容,一点窘迫的样子也没有,让她颇为失望。
唯一值得高兴的地方大概就是今晚的凌染格外听话了。
像个乖宝宝,她投喂什么她都吃,并且从不发表什么异议,当然,也不会发表她对食物的看法就是了。
一份外焦里嫩饱满多汁的臭豆腐投喂完,凌染摆手:“可以了。”
安凡忙咽下嘴里还烫的臭豆腐,问她:“……那我们、咳就走吗?”安凡偶尔会被噎着,她觉得自己真该改掉这个及时回话的习惯。
凌染看了看四周,视线被嘈杂的人声挤满,无一丝缝隙,她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
夜市哪有安静的地方。
但凌染愿意坐一坐,安凡就愿意陪着她找,一直走到夜市的尽头,有一个供老年人休息娱乐的老旧公园,公园装了几盏昏黄的路灯,旁边不大的广场上有一群阿姨在跟着音乐跳广场舞,节奏声揣着心脏一蹦一蹦。
其实不算安静,但比起夜市安静太多,凌染或许是满意,朝那张年久褪色的长凳走了过去。
安凡跟着坐在身边,手里还提着那份没吃完的臭豆腐,默默散发着臭臭的清香。
安凡一开始觉得凌染是不想结束夜市之旅,可她现在觉得凌染是有话要说。
果然,下一秒,凌染开口了:“十月十号,你有没有空?”
安凡一听这日期就明白了一切。
但许是逃避或其他什么,她在想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她发现凌染总是问她有没有空,奇妙的是她每次都说有空,哪怕没空也强行有空,挤出所有时间来配合她。
是不是在凌染那儿,问出这句话,就代表她会答应她?
安凡慢慢感觉不到臭豆腐的味道了,虽然它还烫着,她脑子嗡嗡的,慢慢问:“你想去是吗?”
“是。”凌染很肯定地说。
安凡闭了闭眼,感觉好像从来没这么难受过:“可是他们现在连我都不认了,我要怎么把你也带过去?”
十月十日,她姐姐的生日。
或许是生日不太妥当,死者的生日该是生忌。
一般来说,祭拜死者的日期选在死亡那天,也就是死忌,可她父母大概不愿意接受姐姐去世的事实,执着地将祭拜日改成生忌。每每这天,两人都捧着鲜花和蛋糕去到墓地,像往常一样给安清漪庆生,仿佛只是换了个地方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