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或许那些埋在宫里的眼线，一直在将自己的一举一动报给那边，他们的部署，自己也并不全然知晓。

这个“送信”的人能穿成这样走到凤华宫，实在破绽百出，必然是在宫中潜伏的眼线到了后宫无人处才换上的衣服。这么明显的事情，琬琰也早就反应过来了吧？只是自己的毁约，引来了万俟方的狗急跳墙还好解释，梅叔纵然失望，难道也会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吗……

璇玑拿着一根树枝在院中的沙地上划来划去，将在白绢上看见的话记录下来。

“四公主殿下懿鉴：

前此一函，想已达览。你我既已结盟，何故仍推延踟躇。厄页即死，我便发兵。殿下也承诺过，册封皇后后三个月内，诸事可成。所请之事，务祈垂许。诸荷优通，再表谢忱。

有娀万俟方再顿首。”

“如果我是梅六，我会如何做？”

璇玑设想身处有娀氏的领地，身边胡汉人交杂，梅六收到自己放弃南下的指示，心存不甘，才设计了自己。这许是瞒着万俟方和其他有娀人的，不然便要答应盟约上的条件了，起码这封信就不是万俟泠的手笔。或许梅六与宫中人还有另一条自己不知道的通信渠道，因此才有条件如此；万俟方与他的关系应当也不只是自己原来所知道的那样是梅六寄人篱下，不然他也没办法拿到万俟方的私印。这白绢故意叫人看见，入水能化的墨迹必定掺了别的东西，只化开了一点，作出欲盖弥彰的样子，处心积虑得要让章王对自己起疑。但这些还不够，要让顾琬琰大怒，但自己究竟会被打入冷宫还是直接被处死？他们大概已经视我如复国最大的阻碍，有愧尹家列祖列宗的叛徒，又是知道了太多、不得不除掉的变数……如果梅六带着剩下的人联合万俟方一起向章国开战，真的赢回尹家的江山，他难道自己称王？

想到此处，璇玑不由得一震。

错了，都错了！当初自己所答应的盟约，是梅六手中接过来的，这是否意味着，梅六与万俟方之间，还有着另外一份协议……

自己被纳为帝妃，哪怕将来收复了尹家江山，梅六也可以凭他久握兵权立下的威信说她有异心，她最大的亲信就是梅六了，他要叛她，她能辩白什么呢？更何况，她虽然不会帮着章国对付自己人，却也真的想要放弃复国了。

璇玑想起自己最初发现梅六的问题是在当初结盟的时候，但古来新君都忌惮功高盖主，梅六为了防止自己鸟尽弓藏，定然留有后手，她留心了一段时间没有异状，就没怎么对他设防了。然而如今，她已经没什么作用，那一封信让章国国君杀掉尹家唯一的血脉，或许正中他们下怀！梅六与万俟方恰恰可以趁陆家无法出征时发兵，打着为自己报仇的旗号，一路南下。那么那私章，是万俟方自己给他的，也说不定。因为唯有自己死了，梅六才不用顾忌这个在敌军手中最能牵动将士人心的人质……然后呢？梅六称王，有娀氏得到不小的利润？或者梅六自己也是万俟方手中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