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回明家你能去哪儿？”

“天大地大，我哪里去不得，以后浪迹天涯，如同书里那般做个侠客，逍遥快活，乐得自在！”

“启颜，不要胡闹。”明临眉头微蹙，拉住她道：“我们先回去，你若铁了心不愿，我们再慢慢跟阿娘说便是。”

“我不。”明晗甩开他的手，“还要慢慢说，等到了日子就什么都晚了，他们如今婚服都做好了，我若回去再提，定会被阿娘关在家里逼着去迎花轿。”

明临语塞，想想明若云当真可能如此，一时竟无从相劝。

明晗往后退了两步，故作洒脱地露出个笑来，“大哥你就别管了，我这么机灵，不管走到哪儿定都吃不了亏，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一定给你写信。”

“启颜……”明临刚开口，明晗却听也不听地跑开了。

没走出多远，明晗心中就隐隐开始后悔，她出来得仓促，身上除了二两银子什么都没带，别说要去天涯，出了街连买匹好马都不够，以她娇生惯养的性子，住两天客栈，吃顿好的也就没了。

顾念着自己的面子，明晗硬着头皮离开，头也没回一下。

等离了大哥的视线，她却悄悄跑到专给官家男儿设立的学堂里，把小弟给拎了出来，要他回去之后帮自己整理些行李。

“我房里妆台的匣子里还有些银子，你都帮我带上，等黄昏时分从小门出来，别让人看见。”明晗叮嘱道。

明鸿仰头看着她，眼中带着水雾，奶声奶气地问：“阿姐你真的要走吗？”

“阿姐还会回来看你的。”明晗摸摸他的脑袋，“但你要记着，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娘知道。”

明鸿点点头，明晗怕他哭起来被缠上，一时半会儿又脱不了身，便要他回去好好读书，自己很快离了书院。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明晗悄悄躲在小侧门的树后头等着，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看到明鸿才做贼一般，费力地抱着一个大包袱出来，见左右无人，立刻过去接了过来。

包袱里是她最喜欢的几件衣服和首饰，明晗掂过那包碎银子，有些惊讶，“怎么就这么点儿？”

“阿姐你忘了么，几天前你刚从西市上买了一把刀。”明鸿小声，“回来耍了两次就砍在石头上断了。”

“……不要再提了。”明晗这时候才觉出对银子的心疼来，觉得自己定是脑子有问题才会被那个老板忽悠，信了她削铁如泥的鬼话。

“我这里有一封信，你帮我放到我房间的桌上。”明晗把一个颇有厚度的信封交给小弟，在自己反悔之前头扭得决绝，“我走了。”

“阿姐。”小弟追上来，抓住了她的裙摆，泪眼盈盈，“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等什么时候阿娘不让我娶顾小公子了，我就回来。”明晗说着，摸出一块帕子来给他擦了擦脸，“别哭了，快回去吧。”

明鸿抽噎不舍，不想放手，明晗只好狠下心将他的手拿开，心下感觉这一走好似走出了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之感，自己还未开始伤怀，扭头就撞上了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大哥。

“拿着吧。”明临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垂眼将挂在她腿边的小哭包牵在手里，对明晗说：“阿娘一定会派人去找你，你暂时先找个地方躲些日子，不要离开京城，我会再帮你想办法，实在不行，就等婚期过了再回来，到时候就算顾家追究起来，阿娘嘴硬心软，定也会护着你的。”

拿着装得满满当当的钱袋，明晗终于体会到踏实的滋味，把酝酿出的一点感伤尽数抛在了脑后，听了这话便笑了，扑到明临怀里抱了他一下，“谢谢大哥。”

明临拍拍她的背，“好好照顾自己，不要乱跑，千万别再惹事了。”

“知道啦。”明晗笑着，听到门里边儿有动静，立刻闪身躲到树后，压低了声音，“大哥，小弟就交给你了，我先走了。”

明临应一声，看着人离开后，将哭得眼圈发红的明鸿抱起来，轻手抹掉他脸颊上的眼泪，哄着抱回了府中。

当天晚饭明晗没有出现，李成蹊让人去叫，兴思回来的时候就把那封信拿了过来。

李成蹊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长信，明若云连看也没看，就立刻懂了明晗这又是闹的哪出，马上让人守着城门去找。

“以这丫头提笔就不落人话的本事，等你把信看完，人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明若云冷着脸，视线落在明临和明鸿身上，“你们两个说实话，到底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明鸿缩着头不吭声，明临不敢再坐着，起身道：“小妹离开并未与我们说过，孩儿也是刚知道。”

“你再纵着她！”明若云忽然拍了桌子，吓得周围的人都接连起身，明鸿这个小哭包忍不住，又掉起金豆子来，暴露了内心的慌张。

“今日人要是找不回来，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跟着她一块儿走，不用回来了。”

明临站在一旁垂着头没出声，生父二侧君何玉听到这话想说什么，觑了一眼李成蹊的脸色，心中忐忑，终是忍着心疼没敢出声，只有在心里盼着明若云只是说说，不会如此狠心。

亥时之后，鹤颐楼依旧热闹非凡，顾清时偷偷裹着一条雪青绒斗篷从将军府里爬□□溜出来，身后的祺官儿紧紧跟着，因为没打灯，生怕慢了半步，眼前的少爷就会被吞进黑夜里丢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