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面色不变,与他面对面。
两人身形差不多高大,又皆是眉眼俊秀,站在一起本是一副绝美场景,此刻却显得有几分剑拔弩张。
陆沉同情的看着他,“正因为你对元凌的盲目信任,所以才险些断送了你自己的性命。”
赵明谦眯了眯眼,“陆沉,你救我,就是想故意离间我赵家与太子的关系?”
陆沉眼里带了几分可怜,冷道,“何须离间,你们赵家对元凌仁至义尽,还将自己的掌上明珠送给他,但他从未信任过你们赵家。”
赵明谦眉头紧锁的看着陆沉,气血翻涌,一拳砸过去,“休要胡言乱语!”
陆沉挡住他的拳头,毫不留情的一脚将他踢开,看着堂堂一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目露迷茫的跌坐在地上,心里那股克制许久的怒意蠢蠢欲动。
他在他身前半蹲下来,幽幽盯着他胸口慢慢溢出的血迹,讥讽道,“怎么,不敢相信是元凌截杀了你?不敢承认你们赵家有眼无珠,竟对元凌这等狼子尽责尽忠?”
赵明谦掀开眼皮,有些不敢相信,心底却又不住怀疑,但当他意识到陆沉所言非虚的时候,眼里还是溢满了悲痛,“可,他马上就要娶阿宝了啊!”
阿宝,是赵明枝的乳名。
说到赵明枝,陆沉心底更怒,一把攫住赵明谦的衣襟,狠戾咬牙,“你还知道他马上就要娶赵明枝?你知不知道,她到底因何而死?!”
赵明谦心口猛地一缩,“阿宝不是在行宫为了保护元凌——”
说到这儿,他蓦然回想起刚刚听到的话,燕子楼、皇室成员□□、借机栽赃陷害三皇子……
“这些,都是元凌谋划的?”
陆沉冷着脸将他放开,声音暗哑的应了一声,“嗯。”
赵明谦跌坐在地上,怒急攻心,怎么也想不明白,拦路杀他的会是太子!策划行宫遇刺的,竟然还是太子!
他难以置信的捂住伤口,狠狠咳了几声,咬牙道,“太子为何会这么做?阿宝的死,难道也是太子一手造成的?”
陆沉眉目轻拢,想到赵明枝临死之前,眼睛里分明也如赵明谦如今的神情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
他那一剑刺进去,她秀眉微蹙,瞳孔微微张大,从来明媚如花的面容,忽然如即将凋零的鲜花一般枯萎下去。
元凌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她已是大气出小气进了。
她胸口溢出鲜红的血,小手被元凌紧握着,然而她并没有转头去看元凌,而是直愣愣的向他看过来。
那双秋水般潋滟的眸子,那微微发红的眼眶,那含在眼眶里朦胧的泪水,那临死前脆弱清浅的眸光,皆看得他心湖震颤。
但他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行宫的护卫已经闯了进来。
四周闹哄哄的,赵明枝小脸苍白,目光始终凝聚在他脸上,他无奈,只好先抽剑离开。
再然后,他跃马扬鞭从行宫回城,忽然,浓稠的夜幕突然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白雪,不久后,行宫便传来了赵明枝的死讯。
那一刻,他从头冷到脚,差点儿直接从马背上摔下去。
她死了,她为了救元凌而死。
那一剑,他本就是冲着元凌去的,可她半路出来,替元凌挡住了必死的一剑。
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明白赵明枝到底喜欢元凌什么,为了元凌,她为什么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
可她知不知道,行宫刺杀,原本就是元凌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只有她那样的傻子,才会平白无故为他牺牲自己!
陆沉眼眶里黑雾弥漫,想到元凌,想到那个傻女人,心中又是一阵杀意汹涌。
他没有多做解释,傍晚,命赢邑备了一辆青绸马车。
入了夜,便带着赵明谦去了城外赵家祖坟。
站在赵明枝的坟前,赵明谦气得浑身发抖,在战场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在最疼爱的妹妹坟前,却忍不住泪落如雨。
“阿宝……兄长来晚了,对不起,是兄长未能保护好你。”
“阿宝,你那么怕疼的人,那一剑,你疼不疼啊……”
彼时陆沉站在赵明谦身后,听到这话,心尖忍不住一刺。
是啊,她那样怕疼一个人,为元凌挡剑的时候,她知不知道一剑刺入心脏,有多疼?
“阿宝,你放心,兄长定会找出杀害你的凶手,将他碎尸万段!”
赵明谦哭过一场,拳头捏得泛白。
他直直的站在陆沉面前,“陆沉,我虽然不知道救我到底是有何居心,但我赵家人,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救我一命,我自记你一份恩情,他日定然还你!”
陆沉收敛好眼底的悲痛,背转过身,声音一如往常一般冷漠,“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