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李招娣写满第一张纸时，特地拿去给姑姑看，姑姑看到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的字迹，认认真真做了点评。

感觉不用太久，李招娣就能写出工整的字来，若能沉下心来学习，一定进步飞快。

姑姑一开始怕小招娣沉不住气，因为照着小招娣的性子，说不定没学两天就开始摔毛笔，说不想学了。

但是几天下来，小招娣一拿上笔，只要自己不让她放下来，她就不会放，有模有样地勾勒描红，认真的模样，倒是叫她也有些意外。

天气有些温暖的时候，姑姑就叫她到小院子里晒着太阳，小招娣在描红，她在一旁做衣服。

到傍晚，是日落西山，炊烟袅袅的时刻，小招娣手拿笔的手已经开始发酸发疼，她偷偷用眼角去观察姑姑，见姑姑没让自己停下来，硬是咬着牙再写了一个字。

姑姑拿剪刀剪掉线头，手中一套衣服已经成型，她叫李招娣站起来，在李招娣一脸迷茫的注视下，把衣服对着李招娣比划了。

“当前穿看的话可能会有些偏大，你就将就着穿一阵子，你这个年纪，个头跟春天的笋一样，下一场雨就蹭蹭蹭往上窜，索性就给你做大一点。”

“姑姑，是为我做的？”李招娣有些惊讶，更是受宠若惊，她不敢相信，那衣服布料柔软，是她从来不曾摸过的好布料。

“这么小，不给你穿难不成我自己穿？”姑姑把袖子这块折了三折，她是故意留了余地，但是目前来说还是偏大，需要等李招娣的个头再长长，顺便把肉也养出来，到时候就不算大了，再把袖子放下来，又可以多穿一阵子。

李招娣记忆里也就是过年的时候穿过新衣服，那还是亲娘在的时候给她做的。

李招娣不敢收下这个礼物，她在大夫家里，就是白吃白喝的闲人，现在姑姑教她习字，连做家务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她已经够不好意思了，更不要说收姑姑做的衣服。

姑姑看她扭扭捏捏的模样，知道硬塞是不行的了，心想也不是没有办法，等晚上李招娣洗澡，把她那身旧的衣服收走，她还有的选吗。

李招娣看姑姑没有再说话，以为是自己一定是表现的太小家子，惹得姑姑不开心。

“姑姑，我一定会好好学，等我会识字看得懂医术，我想跟着大夫身边做个小伙计也好。”

姑姑转过身，看了她许久，说：“也好，你待在这里总比去外头好。在这里，姑姑好歹能照顾你。”

“姑姑，我要给你养老。”李招娣哭着说。

她总是听大夫说要给姑姑养老，就觉得姑姑一定最喜欢听这句话，也把这个念头深深记在了脑海里。

姑姑有些无语，侄儿这样说说也就算了，毕竟她来投靠侄儿，就是抱着让侄儿养老的目的，当李招娣也这样说的时候，她忍不住反问自己，哎，自己真的有那么老了吗？

大夫意外看到里正上门，放下手中的医术，到门口相迎。

清平镇拢共就那么大，家家户户都有点关系，里正在族里也说的上话，对文化人颇为尊重。

有的时候大夫也会和他一块喝个酒，拉拢一下关系。

见人上门，大夫先观察他的脸色，满色红润，健康的很。

“大夫，来叨唠了，我就开门见山说啊，我有个远房亲戚，没爹没娘的，很是可怜，也没亲戚愿意照顾，就托付给我。就是这位，宝贵，来，见见大夫。”

“这？”大夫如果还听不懂里正的意思，就是真的糊涂了，听里正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收个人，他心里也有难处，药铺毕竟是门小生意，养个人就是多一张嘴吃饭，他恐怕有心无力。在他寻思着怎么婉转回绝里正的请求的时候，里正补充道：“这孩子年纪小，但是很懂事，又识字，跟着大夫您学医术是他的荣幸，以后也是一条谋生的路，不至于饿死。”

大夫低头打量着孩子，第一眼看到时，心里就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这孩子，大概十二三岁，长相没的说清秀干净，而且胆子也大，不像别的小孩见到陌生人会躲起来。而且看打扮不像是没爹没娘的苦孩子啊。

里正看大夫不吭声，忙说：“这孩子，爹娘走之前留下点钱，存在我这里，平日里，你能教教他，我就让他给你磕两个头，叫你一声老师，以后让他把你当亲爹孝敬。”

“别，别，说笑了，我没这能力教人。”

里正把宝贵推到大夫面前，“快，跪下来叫声老师。”

大夫还在推脱之际，宝贵一声不吭就跪了，跪地时候腰杆挺直，大夫就有种错觉，这孩子不会是经常跪的吧，不然哪能跪地这么漂亮。

“老师，您就收下我吧，让我跟着您学医，我没爹没娘以后也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出路，要能做一个大夫，我爹娘底下有知一定会放下心。”

里正抓紧机会，趁着大夫迟疑之际，又说了一些话，迷迷糊糊之际，大夫就多了一个徒弟，还是在里正的见证下，喝了宝贵的茶。

宝贵端上茶，大夫喝了一口后，化作一记长叹，“我既然收你做徒弟，就要对你负责到底，以后我也会尽我所能教你，我对你别无他求，倒是有一个要求你要记住，有句俗话说叫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等你出师，你要开医馆开药铺都好，不能留在清平镇，你要去外面怎么发展都好。”

“徒儿明白，徒儿不会做欺师灭祖的事情，请师傅放心。”

喝完徒弟端上来的茶，大夫西稀里糊涂的脑子终于清醒了。

他再看看宝贵，这孩子，他怎么看，都觉得太优秀了，自己这药铺是有些委屈他了。

姑姑听到侄儿正式收了一个徒弟后，还拿他开玩笑，说：“侄儿，你现在也算是家大业大，不知道你这家底够不够这些小的填饱肚子的。”

“姑姑不要取笑我了，我也是没办法，不过幸好，宝贵不用我养，他认我做老师，还给我束脩，只是我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这孩子口音不像是本地的，为人处事井井有条，总觉得，跟着我是委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