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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陆岚华转头,太子妃郑月姝正沿着直通东宫的那条夹道不慌不忙的款款而来。

“殿下,臣妾想着殿下应是快要下朝,特来迎接殿下。”

郑月姝盈盈的立在那里,双手交叠在身前,笑得端庄大方:“这位可是唐家表妹?若不嫌弃,还请同往,我亲手煮了酸梅汤放在冰鉴里冷着,此时想来入口正好。”

太子虽非皇后亲生,但却自幼养在皇后膝下,要管皇后喊一声母后,太子妃嫁入皇家,随太子管唐卿卿喊一声表妹天经地义。

“不必了。”陆岚华手在袖中握了一下又松开,再开口时已是平静无波:“表妹身子才刚刚大好,冷食冰饮想来入不得口。”陆岚华说着已是转身带着笑意来到郑月姝身边,一手虚虚的扶住她的手臂。

“孤倒是热得口渴,有劳太子妃记挂了。”

直到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并肩携手的背影沿着狭长的夹道远去,唐卿卿才终于抬起头,悄悄的呼出口气来。

她再是不记得往事,也有些吃不住这样的尴尬场面,还好……太子殿下替她拒了,否则太子妃相邀,她大概也没什么说不的权利。

唐卿卿站在原地,直到太子和太子妃两人并肩远去的身影走到了夹道尽头,向右一转,进了通往东宫的角门,再也看不见了,她才再次迈开了脚步。

今日这一趟入宫之行,若不是太后相召违抗不得的话,唐卿卿根本不想来。

自从她终于从一片黑暗窒息中睁开眼至今,每一个人都在说她之前是多么得太后和皇后的宠爱,又是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只有她自己,什么都不记得。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适才见到太子的时候,除了觉得有些尴尬之外,心中并没有太多其他情绪,想不起……应该也是好事吧。

在这个太子殿下已经另娶,她也已经被一旨皇命另配了他人的时候,不记得前尘过往,她反而还能自在些。

由此处望去,东宫新近粉刷过的宫墙鲜艳夺目,一处墙头明黄耀目的琉璃瓦上方还有一枝梧桐高出院墙,擎着宽厚的叶片洒下一片绿荫。

唐卿卿驻足望了一瞬,脚步一转,向着另一侧甬道而去。

前面不远,便是御花园的东侧门,由门外向内望去,园中山水树木,郁郁葱葱,值此盛夏,正是许多花卉绽放之时,尚未到门口,就已经有馥郁花香袅袅扑鼻,跟在唐卿卿身后的小宫人见她驻足凝望,不由问道:“唐姑娘可要入内稍坐?”

“不了。”唐卿卿摇头,正要迈步却又停住,“正月里我与小殿下落水的池子,你可知在哪里?”

小宫人下意识抬头望过来,正对上唐卿卿半掩在刘海阴影下的漆黑双瞳,她连忙垂首,“听说……是在御花园西北角,被一片竹林半遮着,位置有些偏僻。”

……西北角么?

唐卿卿转头向西北望去,然而从她此处放眼,又哪里看得到什么竹林。

“姑娘可要去看看么?”小宫人见她张望,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唐卿卿尚未作答,从那花树掩映的地方却突然转出一个人来,绛红的圆领长衫,玉色革带,头戴玉冠,这一身衣装将人衬得长身玉立风流潇洒,如果不是来人一侧脸颊上还顶着一块青紫的话,就当真可赞一句陌上公子,如切如磋。

“卿卿。”

“三殿下。”唐卿卿刚要行礼便被止住,陆子墨脚步不慢,几步便转出花园:“听闻卿卿今日入宫,可还好么?这样大的日头,怎的不乘软轿?身子可还受得住?——不是说过你我之间无需这般生疏么。”

唐卿卿犹豫一瞬,想到等下想问的事,到底还是改了口:“……子墨哥哥。”

“卿卿。”陆子墨听她果然改回称呼,不由一笑,乍现的笑意冲破了原本有几分沉肃的神情,更是将本就俊美的面容衬得宛如谪仙,一旁的小宫人看得有些失神,直到陆子墨似乎是不经意的瞟过去一眼,小宫人才一个激灵回了魂,忙不迭的垂首退到了一旁。

“卿卿这是……才从慈宁宫出来么?”陆子墨留意看着她神色,音色略轻了一分问道:“皇祖母她老人家素来疼爱你,赐婚之事……非你我可左右,皇祖母当是不会为难你才是。”

为难么?那自是没有的,太后上了年纪,午歇时打扰不得,跪候片刻,说到哪去都是为人臣子天经地义的罢了。

唐卿卿于是笑笑:“姑祖母很和气。”

“那就好。”陆子墨显然并不知道皇后匆匆赶去慈宁宫之事,听她说得轻松,倒也松了口气,“卿卿这是要出宫么?若是不忙,小坐片刻可好?”

话音刚落,见唐卿卿望过来,连忙说道:“就在这不远便有歇息之处,到也不用去我母妃宫里,母妃她……”陆子墨话音顿了一瞬才接下去,“今日身子不大爽利。”

唐卿卿顺着陆子墨的示意望去,就在靠近此处的御花园内不远处有一处繁茂的垂丝海棠,数棵栽在一起,若是花期想必会是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现如今虽然无花,却也枝叶扶疏,在这盛夏时分遮出了一片阴凉。

就在那绿色的树荫中,搭着一架小小的秋千。

唐卿卿犹豫的看着,这大半日下来,她确实累了,在慈宁宫中神经始终紧绷,又跪了半晌,夏季衣裙单薄,她也不敢露出神色,而实际上膝盖早就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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