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符双手攥紧袖口,眸底怒火憧憧。
“张断续,我还不曾见识过此人本领……阿符以为如何?我们要留下他么?”水涟微微侧头,递去一句闲谈般的询问。
仿佛是在与家人商议是否要留客人吃顿晚饭。
而风符知道,他问的是——要不要留下张断续的性命。
许垂露活着。
她全须全尾、生龙活虎地度过了这三日。
当然不是在暗室,而是在攸心居。
暗室的出口果然不止一处,石壁之后,有一道狭长的楼梯可以通往攸心居外的小院子,那场对峙的结果便是萧放刀打开这条密道,让许垂露重获自由——有限的自由。
这院子配有东西厢房和两间耳室,茅厕、柴房、厨房一应俱全,是个适合过田园隐居生活的好住处。栅栏外是一片郁郁青山,那原本也属于她可以活动的范围,但萧放刀说山上有风符养的毒虫蛇蝎,若她不惧,尽可一探。
许垂露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一天时,她曾尝试过利用现有食材做顿热菜热饭,但那火镰火石就把她折腾得近乎力竭,更不要说其他了。她只能找些能生吃的蔬果,用院中井水清洗了下,勉强果腹,度过了第一夜。
第二天,水涟来过一次,见她生活艰辛,允诺遣人送饭——一日三顿,有荤有素。于是,她每日能都在院外小径的石碑前收到一盒饭菜,再无饿死之忧。
送饭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弟子,脸颊上泛着朴实的皴红,眉眼却很精致,每次过来,都只乖巧又冷漠地放下食盒便走,完全不理会许垂露的招呼或询问。
她想,攸心居并不仅指那间屋子,而是这一整片……禁地。
[宿主,您该去看看萧放刀的情况了。]
朝露提醒道。每当它发出这样的指令时,她都会觉得它像一个苦口婆心劝浪子回头的老母亲。
【我每天都去啊,还会送水和干粮——结果第二天还得我自己拿回去。】
[她需要的或许不是食物,而是您的陪伴。]
【我在那里对她没有任何帮助,不是第一天就试过了么。】
[您应该进行多维度的尝试——]
【再试几次?敢情不是你去送命?】
许垂露不再理会朝露的说教,这几天除了解决基本的生存问题,她还在不断尝试自己的想法,提取“质”的过程非常唯心,成功率和消耗值都差异巨大,毫无规律可循。但朝露说得不错,越纯净、越抽象的东西越难提取,而她需要的正是这种能够挣脱樊笼、回归本真的质。
她刚晒完衣服,将木盆立在墙角,一踏进入厢房大门,就瞥见一道人影。
一连几日的独居生活让她对兀然出现的来客感到万分惊恐,她趔趄半步,扶住门框,打了个悚然的嗝。
那人缓缓转过头来,露出那张半掩在长发里的过分冷白的脸。
数日未见阳光,萧放刀的气质沾染上一股发霉的、湿冷的阴郁。
她的眸色很深,几乎完全融进了那头乌黑青丝中,浑浊的漆墨、莹澈的霜白、滞重的丹赭界限分明又互相交融,在她那幅艳丽的皮相上汹涌轰烈地跳动着。
许垂露心中的惊怖被另一种古怪的情绪取代了。
她鬼使神差地往前挪了一步,轻声道:“宗主,让弟子……为您梳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