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鸣书院藏于半山之间,山峦环拱,溪水长流,松柏参天,清雅静谧,实乃读书胜地。 书院内有殿堂廊房五百余间,共有五进院落组成。 首为先师祠,供奉孔圣人,以及书院有关的先师先贤。 其后为讲堂,讲堂很大,能同时容纳数百人。 讲堂后为师道堂,这是夫子以及山长平日里读书、赏花、作对的地方。 最后是藏书楼,听说这里的藏书约有万册。 两侧配房为饭所、书舍、学斋等。 傅白彗在书院里转了一圈,这一回,没带蔺觉。 不带他,她把整个书院逛了一圈,也还没用一盏茶的功夫。 可她还是在书舍的后花园里停了一会儿,约莫半个时辰后,回了学斋。 只因她不太想和蔺觉住一屋。 学斋就是他们这些学生住宿的地方,到了这地儿,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寒门子弟,统统与人合宿一间屋。 既然跑不掉合宿的命运,傅白彗还是想找一个傻点儿的,好糊弄,而那蔺觉看起来太精。 且,废话也太多了。 蔺觉并不知傅白彗打的是什么主意,只知她说是有话要和即将回家的老仆交代,可这一交代,就没了人影,就连她的书童,都等她等的焦急。 这就是她最叫人讨厌的地方了,随时随地,都是一副拒人之千里的样子。 另一方面,蔺觉也正在烦恼,要不要和傅白彗住一间屋? 他知道她是个女子,与她同住一屋,不便的地方太多了。 他倒是想任由她和其他的书生住一屋,可居然又有些下不了决心。 从什么时候起,他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蔺觉不喜这样的自己,一拧眉,和傅白彗的书童道:“将你家公子的行李,抬到我那屋。” 小德迟疑了一下。 蔺觉一挑眼睛,冷笑,又道:“怎么?没听见?”又和身旁的顺意道:“你去帮他抬。” 小德已经听说了,眼前的这位可是王爷的儿子,是真正的王公贵族。 先前他不发火还好,他这声音稍稍抬高了一些,小德顿时一个激灵,二话没说,和顺意一人抬了一边,把木箱抬进了屋,然后再不用人吩咐,开始归整衣物。 傅白彗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小德竟不在院子里,她便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小德。” 小德从窗户探出了头,“公子,这儿。” 正是不远处门朝南的一间屋子。 傅白彗心想,这小德主意倒是变大了,她还没回来,他就自作主张给她选好了屋,虽说选的屋朝向不错,却不知舍友如何。 而后,她上了台阶,走过了一截长廊,抬脚进屋……她没什么可说的了。 先说屋子,屋子不大,四四方方的一间屋子,有两个桌案,两个雕花的衣柜,一张床,床也是四四方方,无柱无顶,床的中间摆了个四四方方的小桌案,以此为界限,将一张床一分为二。 屋子其实还好啦,算不上多简陋。 床也还好啦,两人的中间隔了桌案,滚不到一起去。 就是这舍友……不怎么好。 蔺觉这会儿正翘了脚,坐在床的一边看书。 傅白彗没有说话,瞪了小德一眼。 小德怪委屈地撇了撇嘴,不敢吭气。 傅白彗心想,得,行李都快归整好了,总不能再搬出去。 她思了一下,道:“觉哥,往后,的日子,还请,多多,关照。”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是个结巴,她得一点一点做出改变,还不能让别人怀疑。于是就想了这个办法,两个字或者三个字一断句,这法子,还是以前她用来教她大哥的。 蔺觉闻言,放下手里的书,道了句:“无妨。” 傅白彗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蔺觉还只当她会再客套两句,等了片刻,见她居然转身出门了。 蔺觉瞪着门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女子,真是与他相识的其他女子,没有一点儿相同的地方。 一回头,正对上小德打量他的眼神,小德惊慌失措地移开了眼睛,他则继续捧起了书本,却是一句都没有看进去。 傅白彗出门和其他屋的学子联络感情,去到哪屋都是焦点。 大概因为她特殊的断句方式。 住在这南学斋的都是今年新收的学子,大家都是新来的,对什么都新奇,拜孔大典会在明日举行,今天的时间,就是用来联谊。 傅白彗一直在外待到了晚饭的饭点,才回了自己的屋。 小德和顺意已经给她和蔺觉端来了晚饭,各自两个小菜,一碗粥,还有一个馒头。 两个人退守到一边,傅白彗发现,小德看着她的眼神儿,带了点儿小幽怨。 傅白彗埋头喝粥,当没看见。 心想,他还幽怨呢,她都没处说理去。 上一辈子,都快谈婚论嫁的两人,也没像现在这样坐到一起吃顿饭。 蔺觉一时有点儿恍惚,就忘记了动筷。 傅白彗半碗清粥下肚,发觉他正咬着筷头,不知在想什么,便问:“不和口、味?” “否。”蔺觉夹了一筷子竹笋。 听说这笋就是山后竹林里挖来的,吃起来滋味倒是不错,就是炒之前没有过水,有些麻嘴。 “哦,那多吃。” 蔺觉也发现了,只说简单几个字的时候,傅白彗说话还挺像正常人的,他点点头道:“很好,以后就像这样说话,两个字,或者三个字,停顿一下,说话的时候,不要着急,多多练习,没准儿你这口吃的毛病就好了。” 他心里知道,不是没准儿,是一定会好。 若不然,上一辈子的五年后,朝堂上第一次见面,她便辩的自己无还嘴能力。 那时的她实在是讨人厌啊! 这是赞许? 傅白彗愣了一下,没能及时把夹起来的笋片放进嘴里,笋片一滑,直直落入了粥碗,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略微皱了下眉,端起碗来把剩下的粥一气吃光,而后放下碗筷,道了声:“慢用。” 蔺觉用饭确实是慢,上一辈子行军落下了胃疼的病根,自那起,吃饭就没再快过。 他慢吞吞地喝完了粥,又慢吞吞地吃了几口馒头,这才让顺意把碗碟撤了去。 小德的手快,顺意才将上前,小德便把自家公子用过的碗筷收到了食篮里,还瞥了他一眼,才抬脚离去。 把碗筷一收,小德就没事了,在家时,公子也从不让他伺候洗漱和更衣。 要不是那蔺大公子,吃饭太慢,说不得他这会儿都已经躺到床上了。 主子是惹不起,瞪一瞪他的书童,又不会被挖眼睛。 屋子里只剩下蔺觉和傅白彗两个,一阵夜风吹进来,案上的油灯受不住风,跟随它摆了又摆,墙上倒映的虚影便也跟着晃了晃。 蔺觉正在心里想,这样下去不行。 刚想了个话题,就听坐在桌案那头的傅白彗无甚表情地道:“睡觉。” “嗯?”蔺觉还以为自己听岔了,只听她又道:“明早,还要,拜孔,夫子,早些,歇息。” 说话的功夫,她已经自己抖开了被子,先是脱了外袍,将外袍工整地叠在枕头边,又脱了鞋,直接钻进了被子里。 蔺觉其实还想说,行了半日的路,应该洗洗。 可怎么洗? 莫说是她了,连他都不知该怎么洗。 总不能在这屋子里直接洗。 蔺觉双眼看着屋顶,默默叹气。 这时候,顺意回来了,手里还拿了个白色的东西,表功似地道:“大公子,亵裤我已经洗干净了。” 蔺觉也不知哪里来的火气,一把夺过了亵裤,塞进了被子里。 他赶走了顺意,看了看四方桌案那边的傅白彗,只见她一动不动。 肯定没有睡着,蔺觉想。 他吹灭了油灯,又想,这女子,怎么一点儿都不当自己是个女子呢! 傅白彗:我这儿都还没开始发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