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京,白熊卫将军府。
将军回府,仪仗威严,中门大开。
大隋设立十六卫大将军分布与各地咽喉要道,一是为了钳制州道,万一发生州道动乱,十六条直达京师之要道能够拖延一个月以上的时间。
十六卫分别以威武雄兽命名,每一支雄军有二万人之多,皆是百战雄师,每隔一年就要换防到蓟北、两辽、南疆去戍卫边疆,与北胡人还有南疆部落搏杀狩猎,力求在承平年月中也要保持军队战力,这是军方第一人王鹧巨为数不多的上奏所求,陛下也慨然应允。
别小看只有区区一位将军只掌二万人兵马,在这等太平盛世中,武将不比文官,手中若是能够掌握实权兵马,握有调兵虎符,算是十分难得,何况一纸将令能够瞬间集结两万人?虽说超过一千人的军队调令都需要经过兵部审核批准,超过五千人更需要王鹧巨帅印盖章,但是这十六卫将军已经算是大隋一等勋贵,寻常官员武将拍马不及也。
十六卫将军家眷老小皆在京畿附近,这也算是皇帝钳制实权武将的一种阳谋,十六卫将军府除了白熊卫与白虎卫之外,皆是外任,白熊卫统领呼延定率军在南蛮大开杀戒,蛮夷部落七个皆被绞杀一空,老幼妇孺皆死于刀下,足足八万条生灵,泯灭在毒瘴横生的南疆老林中,白熊卫却仅仅死伤三千,不过死伤的白熊卫极难补充,需要到各个州道抽调一等焊卒,州道将军敢怒不敢言,对于这些权柄彪赫的实权将军根本拿他半点法子没有。
呼延定身材魁梧高大,身披银甲,威武异常,身后有一名贴身心腹同样披甲跟随,将军府占地不广,三进三出而已。入了正门,直行便是客厅,客厅冷冷清清只有几个美貌婢女,几张实木桌椅,再有就是一张摆满兵刃武器的木头架子,初次之外,别无他物。
呼延定挥手屏退婢女,婢女恭敬弯腰快步离开,离开之前还不忘添上一壶浓茶,府里的茶叶根本没有上等名茶,只有类似于农家老农口渴时泡的一大壶茶渣,苦涩味重,呛人得很。
贴身扈从大大咧咧坐下,笑道:“爹,家里冷冷清清的是在不算个家,反正南蛮子杀了不少,这两年陛下也不会再将你外任,不如早日找个婆姨呗,娘亲去的早,我也知道你人到中年丧妻如屋无梁,再生个小闺女也是好的。”
呼延定对这名“贴身扈从”的放肆并不放在心上,眼中闪过温和笑意,沙哑笑道:“怎么,杀了三万南疆莽夫就敢这么跟爹说话了?放在军营里,非打你五十大板不可。”
呼延灼屁颠屁颠站起身来,跑到老爹身后假意揉捏肩膀,嚷嚷道:“够了啊,你在南疆打我几次了,没有三百也有两百板了,也不担心打坏了没人给你传宗接代,我可是没给你丢人,古南沼泽一战后,谁不说我是虎父无犬子,就你成天没给我好脸色,我说呼延定你还想不想我给你养老送终。”
直呼乃父之名,无礼至极。
呼延定拿起粗瓷茶杯狠狠灌了了一口,吐出一口浊气,对于这个与发妻生下的独子,他心里有无限愧疚,呼延灼娘亲因为难产而死,自己那时却在蓟北厮杀难以抽身回府,两个月后风雨兼程回到京师后只看到咿咿呀呀的呼延灼跟一座孤零零的坟冢。
这些年他征战在外,将儿子丢到天枢院中磨砺研习,不想这小子是个混世魔王,在天枢院一点都不安分,把兵部尚书的小儿子打断了腿,呼延定大怒,直接把尚且年幼的他不问缘由打了二十大板,那场面,尚且才十七岁的儿子被打得血肉模糊,愣是一声不响。打完后呼延定既心疼又气地问道:“你究竟为何动手,寻常打闹也就罢了,何至于打断他一条腿?”
呼延灼瞪着自己的父亲,死死咬着牙破口大骂:“那个鳖孙说老子是没娘的野种,要不是老师拉着我,老子非将他大卸八块,老子才不会是野种,老子有娘!”
呼延定那天孤身闯兵部,肆意打砸,兵部尚书苦笑着不敢拦着,最后甚至惊动了皇帝,亲自出面做和事老,甚至有意无意地想将一位尚且二十出头的郡主许配给这位陷阵无敌的爱将,被呼延定直接委婉拒绝,据说兵部尚书事后差点再把儿子的另一条腿打断,至于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呼延定似乎想到什么,好奇问道:“回京时,你与旱魃军那小子喝酒谈天说地,往日你滴酒不沾,怎地改了性子了?”
呼延灼一拍脑门,咋咋呼呼把凳子抄在父亲面前,拿杯浓茶喝一口,然后眉峰一挑说道:“你不说这茬我还给忘了,那天我听到件事得跟你说说,说了你得我批假去耍耍,无聊的紧。”
呼延定笑着点点头。
“那天柳樊阳约莫着是喝醉了酒,酒后大舌头不知道是胡咧咧还是吐真言,说是他老爹雇了三四位杀手去临淄城截杀那位蛮子来的棋侍诏,我这一琢磨,他老爹过命的兄弟一家老小全死在北胡人手里,对蛮子恨之入骨,会不会是真的我就不晓得了,你给琢磨琢磨?”
呼延定心中大惊,虎目骤然眯起犹如沉睡猛虎睁眼,杀气凛然,呼延灼倒是没有啥畏惧,自家老爹这幅德行他可是见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