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观锦永远都记得元清也将一个比她还要高的男孩子摁在地上打的情景,若不是家里的大人来了,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她看着面无表情的元清也,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怎么也想不到到最后她能找的只有这个死对头。
“白观锦在这替小宛给元姑娘赔不是,还请元姑娘……”
清也有些复杂的看着弯腰致歉的白观锦,打断了她接下来卑微乞求的话:
“跟我来吧。”
……
白观锦有些局促的坐在硬木板凳上,打量着不甚亮堂的四周和忙里忙外的元姜母女。
元家老宅离此处隔着三条街,环境也比此处好得多,只是战乱时被逃亡的难民们毁坏得差不多了。加上元姜当年跟着温昭辞私奔,心中有愧便一直没有回去,只隔三差五的从老宅里搬些还算完好的东西留作念想。
清也打了盆清水在廊下将鱼清洗干净,配好了佐料端到灶台上。伸出手指向靠墙站着,一脸嫌弃的小宛:
“你来,生火。”
“我?”
小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从小就跟在白观锦身边,虽说是丫鬟,却也没做过什么粗活累活。这个野丫头让她生火,分明就是在报复她。
“我不会。”
她扭过头,倒是白观锦面上带了几分尴尬。元姜见状忙拾了柴火坐到灶间,有些责备的看了清也一眼:
“你这孩子真是的,哪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清也撇撇嘴,等到锅热油熟将鱼沿着锅沿滑入热油中,煎至两面飘香后加水,一股脑的将备好的调料倒入锅中。
她做事利落甚至看起来显得有些粗鲁,巴掌大的豆腐躺在白皙的手掌上被四分五裂入了锅。
奶白的汤底,其间点缀了零星红绿,随着不断的“咕嘟”声升腾起鲜香的烟雾。
饿了一天一夜又担惊受怕四处奔波的主仆二人第一次对这普普通通的鱼汤正眼相看,粗陶碗里莹白饱满的米粒配上热气腾腾的汤水,满口生香。
白萝卜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米醋小米椒浸泡后酸辣可口,甜脆生津。小宛看着满桌不见肉糜的陋食,拦下了白观锦的筷子。
“小姐你身子娇贵,别吃多了这些粗食伤了胃。”
“小宛你别乱说话!”白观锦抱歉的看向元姜,“这个丫头被我惯坏了,口无遮拦的,让伯母见笑了。”
曾经高高在上的人,有一天落入了尘埃,总会比一直在尘埃中的人更容易激起怜悯和原谅。
元姜看着白观锦神色一时间有些恍惚,反应过来后像逃避一般放下碗筷,擦了擦手:
“清儿的药该好了,我去看一看。”
元姜不在,清也看向小宛的眼神似过了冰水一般:
“小宛姑娘这浑身造作的娇贵之气,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白家大小姐呢。”
“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有错吗?既然小宛姑娘是高门大户出来的,应当明白这吃了饭是要付银子的吧?”
她一副街头恶霸的模样,明净的眼里都带上了一股子痞气。果然是个没教养的野丫头!小宛重重的放下筷子:
“就这些东西,你还好意思张口要银子?”
清也一脚踩在凳子上,嘴里的萝卜嚼出脆生生的声响,语气有些可惜:
“这本来吧来者皆是客,不过小宛姑娘这一身贵气,不适合做客,客官还差不多。”
她朝小宛眨了眨眼,伸出手:“怎么样?客官结账吧。”
“小宛,你给元姑娘道歉!”
白观锦放下筷子,面色难看得紧。在白府的时候小宛这丫头最是机灵,又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便事事多纵这丫头三分,没想到竟然惯出了不知分寸。
“小姐,你可别被她这副假惺惺的模样骗了!这些吃食分明就是欺负你,不就是要钱吗?”
她寻遍全身上下,摸出了七八个铜板,拔了一个扔在桌上。
“这是怎么了?”
元姜端了汤药进来便见到这副场景,空气霎时安静得只能听见桌上铜板转圈的声音。
汤药散发着一股异香,这般绵柔悠长的香味只有名贵的药材熬的出来。
小宛气冲冲的从元姜身旁走过,迅速端起汤碗,也不顾得烫不烫,一口喝了个干净。
“这才抵得上那一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