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理直气壮的神情语气,让裴予忍不住冷哼了一声。他收回目光不再开口,起身外去。
谢襄宁不解这人为何不信自己。难道于他而言,“阿官”是个紧要的人?
可她自己真就是对这名字毫无印象。
望着裴予远去的背影,谢襄宁很无奈的叹气。
“大人。”最终,她拿起他解在一旁的披风追了上去。
裴予接过披风,神色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借过。”
谢襄宁不让,就挡在他身前。“半年前,我在上京途中发生意外,昏迷了三个月,再醒来便不记得那段时日的事情了。”
“大人,我当真不记得认识过什么‘阿官’。”
她解释得很认真,眸光真挚的看着他。
可两人之间身量有相差,一道站着时裴予必要抬眼向上看。他忽而有些烦躁,“你记不记得,与我何干?”
谢襄宁:“……”
这话直接令她有些发懵,再回过神来时,裴予已经走远了。
谢襄宁在原地站了一会看着这人的背影消失不见,默默吐了口气。裴大人的脾气,也太古怪了。
有此想法的不光她一人,此刻回了双林阁书房的裴予亦是如此。
放在平日,他若是为了案子上的事心烦气躁,大抵是提了剑去林中空地练半个时辰。可现下用着这样一具娇娇弱弱的的身子,大概是吃不消他这样的活动。
裴予随即打消了这念头,改练了一套字。
——“昏迷了三个月,再醒来便不记得那段时日的事情了。”
刚才谢襄宁说的话忽然在裴予的脑中回响起来,他立即悬停了手中握着的毛笔。
……半年前他远赴豫州查案,并不在京。回来时,阁臣杨敬文因牵连科举舞弊而被夺官斩首,牵连三族被流放至千里之外的漠北服苦役。
当日查办此案的是刑部,裴予对里头详情知之甚少。只后来在席间曾听同僚说起过一句,是谢后因着胞妹谢襄宁入京时发生意外,而迁怒到了杨阁老头上。
当时他便有些诧异,可再想细听时,众人的话题却转到了那位谢六姑娘的身上。
裴予眸光一闪,忍不住猜测半年前谢襄宁上京路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到这,他心念微动,便重新取了一张纸。
依旧是一封信,这回没封口。
裴予唤了何姚入内,将之递了过去,“去查。”
何姚见是信,猜测这又是主上托这位姑娘转交的了。他应了“是”,并不立即就离开,反倒是朝着窗外某处看了看。
“姑娘,有个丫鬟在那灌木后头躲着。”何姚好心提醒道。
裴予顺着他的目的看了过去,果然看见那灌木旁拖在地上的一角藕粉色裙子。皱了下眉,他道:“去告诉管事的一声。”
“是。”
何姚得令,这才退出了书房。
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听除世子之外的人差遣。
在这之前,何姚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
内廷缉事司,议事厅。
“大人,昨儿夜里有辆马车停在了鲤园外。”周亥恭敬立在厅中,敛声回禀。
“哦?”徐观笼了笼身上的皮裘,他刚从皇宫赶来,满身都带着瑟人的冷意。“是那宅子里头的人出府了?”
周亥摇头,“不知是什么人进去了一趟,又匆匆出来了。属下派去监视的人并未敢靠近,没看清那人模样。不过……进鲤园和出来之人是同一体型,不是女子身量。”
徐观抬起头,显然是不满意这样的答复。
这视线落在人脸上,就犹如是吐着信子的毒蛇,粗粝鳞片冷冷的划过每一寸肌肤。饶是周亥这样心肠冷酷之人,也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只觉得自己面对的这个少年身上,当真是有着煞气的。
“又有什么不敢的。当着鲤园门口不能动手,出了双柳巷也不敢靠近吗?”徐观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从皮裘下伸出手去端了茶来喝。
暖意淌入口舌,他冷白的脸色似乎也有了几分好转。
周亥立即跪了下来,“那马车……十分古怪。一路上皆能饶开各处巡防,出了双柳巷没一会,属下派去的人就再寻不见踪迹了。”
徐观拿茶盖拨弄浮茶的动作骤然一停,冷笑道:“看来这鲤园,果真不简单。”
只等又饮了一口茶,他才继续道:“既然如此,不妨就去探一探这鲤园的深浅。”
这话说得随意,就好像要去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可事实并非如此,周亥面露难色,吸了几口气做好了受责罚的准备:“大人,鲤园是卫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裴予的私宅,昭华长公主近日又回了京。他的宅子,不同其他大人的官邸这般好进。”
“是么?”徐观微微扬着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