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江湖人士见面问候语都变成了“听说九华山的事了吗?”,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对什么暗号。 如果你没听说过,那对方必定两眼放光,将从别处听来的故事版本又添油加醋的讲一番。 年度八卦毫无疑问,毕竟江湖上已经很久没出现这么刺激的事了,又是牵扯到武林两大门派。 一夜间九华山天翻地覆,苏白瑛休夫,和苏青槐一起净身出户的还有苏语凝,两父女如今不知所踪。 云家和苏家的婚事却没取消,仍然如期成亲,只是新娘子换了人。而代替苏语凝成为九华派继承人的就是那日随众上山的神秘少女。 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湖上众说纷纭,衍生出不止一个版本的爱恨情仇。 作为主要当事人的月牙就没有吃瓜群众这么闲了,既忙又愁,忙着配合她娘准备大婚的东西,愁的是这样没有目标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头。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一直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看到现在也没看出原主有什么心愿。 杀人会头痛,她就离开了听雪阁,任务没结束;得知身世时,身体反应剧烈,月牙便顺水推舟认了亲,任务还没结束;知道要她下个月和云峥成亲,月牙准备连夜跑路,没走两步就眼前发黑。 不准她走,就是要她留下来嫁人。 “行,你是老板,你想怎样就怎样咯。”月牙对着铜镜自言自语,倒回床上。 第一次碰到原主意识这么强烈的,她都要怀疑体内是不是还有另一个灵魂,只是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还有当年事件的真相。 苏语凝确实是苏青槐的女儿,但却不是苏白瑛的,而是她身边婢女阿蝉所生,他二人不顾夫妻主仆情谊,瞒着她珠胎暗结。 阿蝉怀孕后就偷偷离开了,她派人到处寻找无果,其实是被苏青槐藏了起来。 苏语凝是先出生几日的,阿蝉就起了偷龙转凤的心思,在苏白瑛临盆当日回来偷走了孩子。她本来就会武功,跟在苏白瑛身边多年耳濡目染,也算小半个高手,对九华派的路和秘道也熟悉。 苏白瑛拿阿蝉当妹妹对待,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这点苏青槐也没有料到。等他知道的时候,情急之下,除了抱回阿蝉留下的孩子别无他法。 心虚害怕的他当天就遣散了接手过孩子的稳婆,把这个秘密深深埋藏在心底。 那天看见月牙,着实吓了个够呛,后来苏白瑛也出现,他见瞒不住了,这才和盘托出。 后来月牙显露真容,儿时死去的母亲也确实名为阿蝉。两边一对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想到原主那一世,至死都不知道真相,而苏语凝,看她如今江湖第一美人的地位,两大门派做靠山,也想像得出,前世没有她介入,必是一生顺遂,只不过这种美好的人生是她母亲偷来的,并不属于她。 月牙没打算报复她,当年的苏语凝也只是一个婴儿,什么都不知道。月牙只是拿回原本属于原主的东西,而苏语凝以后如何,就看她自己了。 苏白瑛问月牙过往,月牙只说阿蝉死后她就在江湖上四处流浪,含含糊糊地混了过去,好在苏白瑛没有追问。 而据月牙这些时日的观察,九华山并谈不上没落,那苏白瑛非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年长十岁双腿残疾的人就十分让人费解了。 可能是怕月牙多想,婚前一夜,苏白瑛特地向月牙解释了原因…… 让月牙没想到的是,迎亲那天,云峥竟然会亲自来接她。她没看到他的脸,只从盖头下瞥见了他的轮椅。 腰间的玉玦闪了一下,吓月牙一跳,周围人并无异样,月牙才知原来旁人看不见这个玉玦。 玉玦只有感应到天帝残魂才会有反应,莫非,云峥是...... 归云山庄财力雄厚,迎亲队伍,十里红妆,马车轻轻晃着。左右无人,知道此去行程要一天一夜,月牙索性掀了盖头,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起来。 一阵风过,吹起车窗帘子,月牙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睁开眼,车帘将将落下,只看到了一个红衣的背影。 不是双腿瘫痪身体不好吗?还骑马?月牙皱了皱眉,但并未多想,只是轻轻嗤笑了一声。 她对将她贬下界受罚的云阳实在没有好感,她要把他的残魂收集起来的目的当然也不是如清玦所愿的救他出深渊。 但这些残魂待在宿主体内,没有关于云阳的记忆,对他们下手就像是凌虐无辜的人,也得不到爽快的感觉,还是先将他们都找回来再说。 她拿起玉玦,忘仙的那部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是以她现在对怎么拿回云峥身上那部分也毫无头绪。 车外的云峥听到了那声微不可闻的嗤笑,轻轻摇头,不以为然。 他根本不在乎娶的是谁,这一切不过都是他母亲和苏白瑛的一厢情愿,他也是看在母亲的份上,原本想救一把那个愚蠢的苏语凝,远离不该惹的人。 连他也没料到苏语凝竟然不是苏白瑛的女儿,失踪?怕不是去投奔那个人了?罢了,跟苏家无关的事,他不想管。 倒是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月牙,来历不明,他动用了整个听雪阁的眼线也没查出她是怎么出现在九华山的。 不管她是冲着什么来的,这种不确定的危险因素,还是放在眼前来得安心。 要是月牙知道云峥刚刚在想什么,肯定要翻个大白眼,听雪阁的眼线?她的反情报手段可就是为听雪阁量身定制的。 这场联姻是武林空前的盛事,流水席摆了七天七夜,大宴群雄。 月牙被一系列繁文缛节折腾得够呛,云峥也没好到哪去,即使以腿脚不便,身子骨弱为由也逃不过几轮敬酒。 夜晚,月牙坐在婚床上,听到屋外一阵吵嚷,朝她这边靠近,她被蒙在盖头下,只感觉周围围着许多人,又笑又闹,到底是一群江湖儿女。 “云公子,快让我们看看新娘子吧。” “对呀,对呀。”周围附和着。前段时间八卦发酵的结果就是人们对月牙的好奇到了顶点。 听当时在九华山顶的人说月牙肖似九华夫人,但是普通得很。但这话说得更让人不解,苏白瑛年轻时也是知名的美人,肖似她怎么会普通? 他们都等着今天一睹庐山真面目了。 “好。”云峥低沉的嗓音响起。 喜帕被秤杆挑起一角,慢慢地越挑越高,先是下颌尖尖,线条却圆润,精致小巧,略薄柔软的樱唇,因为抹了胭脂,鲜艳欲滴,再往上是皮肤,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皙水嫩,琼鼻挺翘可爱...... 众人从一开始夸张地哇一声,到后面屏气凝神等着云峥将盖头掀完,连月牙都莫名地紧张,紧紧拽着衣角。 云峥却突然将喜秤放下了。 他淡淡道:“热闹也看够了,诸位请回席上吧。” “哎呀云公子你这可......”不知为什么后半句话没说出口,沉默瞬间,众人自找台阶,一涌而出。 月牙纵是蒙在盖头下,也感受到了刚才片刻屋内的低气压,不过对她来说却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被人围着当稀奇看,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没事了,人都走了。” 都走了是什么意思?他把喜娘和丫鬟也都赶出去了吗?那现在是要怎样? 她不自觉扯下盖头,不防云峥就坐在她对面,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云峥一瞬间失神,比起今日车上的惊鸿一瞥,现在灯下灼灼喜服的佳人,又是另一番的美。刚才也不知怎么,突然地心生烦躁,不想给人看到她的样子。 月牙是没想到云峥丰神俊朗,并不如她脑补的形象那样病怏怏,如果不是坐在轮椅上,这样的人怎么会二十七岁还未娶妻。 “你......”还是月牙先开口,本来想问他刚刚做了什么,刚刚也没听到他说什么,人怎么就都被他吓跑了。 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傻乎乎的“你不出去吗?” 云峥笑了,笑意未达眼底,嘴角的弧度不带一丝温度,“这是我的新房,我倒要问问我的夫人,你要为夫出去哪里?” 本来只是一场戏,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在意过旁人的轻视嘲讽,现在却真的升起了几分怒意,只因为她要赶他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云峥看着她,并不言语,等着她的解释。 月牙叹了一口气,心里转过几道心思,作出一副委屈模样,“我只是想让夫君出去稍等一下,让丫鬟们先进来服侍我宽衣洗漱。还是说夫君就连这一时半刻也急不得了?” 她咬着下唇,嗔怪的小眼神看得云峥面上一热,“是我失礼了。” 后来便是月牙在屋内闷笑,任丫鬟们帮她取下重重的发饰,舒舒服服泡着澡。 屋外的云峥手肘撑在轮椅上,仰头看着皎皎明月,他没有漏过她的狡黠笑眼,知道那声夫君也不是真心,在那一刻还是被她牵引了情绪。 他可以肯定,她是怀着某种目的来的。 可是他今天还是为了她一时冲动,在众人面前差点破了自己的伪装,若是刚刚那群人中有“他”的人,无疑会让自己多年筹谋功亏一篑。 更有甚者,也许这个月牙,就是“他”的人,今天真是太大意了,云峥眼神转冷,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