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看着黯然委屈显得有些可怜的江小池,想要安慰安慰她,轻轻将手覆在她手上,用余光瞄一眼那不知名的公子,他仍是那一脸不可捉摸,对着江小池笑着开口,“这样吧,为了今日怠慢的事情道歉,我送姑娘一坛酒,不知姑娘生辰何年?我遣人去找找有没有那年份的女儿红,送与姑娘一壶,还请姑娘和公子不计前嫌,算是给两位赔礼道歉。” 说完这些话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公子,见他带笑,而这边,江小池已经迫不及待地抓住了她的手。 “啊?真的可以吗?”江小池的声音充满了欢悦,“我可以拿一坛女儿红?” 果然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青姐很满意这次的交涉,“我会让人给姑娘找一坛,你看,现在这店里比较忙,姑娘可否再等等,待这边文会结束后,我亲自给姑娘送来。” 江小池赶紧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生怕青姐再思索后又不同意了。青姐笑着说,店里事情还多,她得先离开,这时候小二也将酒菜给上出来,青姐就告辞离开。 外面灯火已渐熹微,状元楼里却依旧灯火通明,今晚的重头戏也在众多人酒过半巡之时展开。 江小池拿起桌上放着的一小壶状元红,用筷子头推推谢灵,悄悄地问,“诶,你说你来自长安,你可去过长安的状元楼,喝过状元红?和这个味道比如何?” 谢灵叹息着摇头,看见江小池脸上飘起的红,自己怎么忘了这小神仙,一喝酒事儿就多,“我是听说过这状元楼,一直没有机会去试上一试,今日托小姐福,倒是在这里喝上了。” “嘿,你不是要扮我的仆人吗,怎么又突然变得文绉绉的,这样~不专业!” 谢灵心想,自己又不是戏子,有什么专业不专业的,正想辩解的时候,就看到楼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站到了台上,大叫着肃静,楼下临近台子的人也在一起起哄,谢灵和江小池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江小池干脆换了个坐,坐到了靠着天井的那方位置往下面瞅。 站在台上的人一身长衫,拿着一把扇子,一身零件和之前的谢灵挺像,只是都降了几个档次,他故作潇洒的把扇子啪地打开,还故意扇了两扇,这些动作,都让江小池感到莫名的熟悉,对谢灵飞过去一记斜眼,谢灵尴尬笑笑。 待周围的声音渐渐安静起来,那人满意地环视周围,对楼上楼下的人都点一点头,聊表谢意。然后再是介绍了一下自己,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书生而已,反正在江小池喝了酒有些晕乎的脑袋里,他嘴里的之乎者也一概没听进去,但是还是好兴奋地看着,就想知道他有什么花样。 房顶挑着的多展花灯柔和优雅的灯光洒下,在那书生冗长的介绍后,终于是要进入主题,那就是以诗画会友。“在下不才,收藏甚少,今日与张兄特意带来家中几幅珍宝,皆为当代大才子所作,与诸位一共欣赏,希望有所心得能够共同探讨。” 说完了这些,勾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好奇心,连谢灵都不禁多专注了一份心在这上面,十分好奇这到底都是些什么作品,这几年吟风弄月的少了,舞文弄墨也不是自己的专长,不知最近是否有自己不知道的大才子横空出世,回头也可以会会,若是能够有治世之才就更加好。用手托着腮,心里不停琢磨着。 那舞台上一共挂了四副卷轴,想必那就是所谓的藏品了,这书生可是卖够了关子,这才向第一幅画走去,在众人的目光下,缓缓拉下第一幅卷轴上的绳子,画卷渐渐展开,好一副灵山妙水,画面尽呈水墨色,可就算没有著有任何朱青,却是层层叠叠,墨气晕染,让人如临仙境,但这山水虽好,却只是山水而已,没有亭台也没有鸟兽人物,虽然是仙景但莫名有种肃杀而孤独之感,这幅画乃是当朝翰林院林大学士所作,这林大学士谢灵熟啊,只会画山水,每回都追着隔壁善于画建筑和人物的韩学士帮他收尾,然后才能完成一幅画作,这画,估计是韩大学士都不屑于帮忙的作品,干脆扔在一旁,然后不知被谁捡了去吧。 比起这画作的内容,每每想起来林学士完成画作就要去追着韩学士绕着翰林院追逐打闹一番的场景,谢灵就忍不住想笑,他这一笑,抬头,就看到江小池对着自己探究的眼神,“小姐有何指教?” “我没什么指教,只是不知道你在哪傻笑什么,这画好笑吗?” “小姐,你听,这楼下的人都在研究这画上为何无鸟无兽,无花无亭,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谢灵听了下来,想要故意卖个关子。 果然江小池就上钩,凑过来,问,“什么可能?” “不如小姐猜猜为何这人除了连绵山景什么都不画?山景连绵不绝,人影却始终不见,小姐有什么看法呢?” 江小池转过头,一脸正经的思考起来,“莫非,他画得是人影罕见的深山老林?” “深山老林没有山路亭台,可是,不至于没有鸟兽吧?” 江小池一想,是这个理,又开始思索了起来,听下面那群人也没讨论个什么出来,只是在不停地夸画这画的人有多么高风亮节,有多么的才高八斗,顺便夸夸这画,怎么听怎么感觉像是在拍马屁呢。“我想不出来,你说吧。” 谢灵看她,收敛起自己的全身的不正经,对她说,“小姐,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人不会画鸟兽亭台。” “啊?”江小池愣住了,缓了一下,“你是在小瞧本小姐吗,又要打趣我?” 谢灵一脸认真地说,“小姐,这真是我的猜测,小姐可以说我的猜测是错的,又何故我说打趣小姐,小姐在我心中……” “慢慢慢,别说了。”鼓起脸,别过去。 谢灵咽回去嘴巴里想要吐出来的那几个褒奖之词,只得空留几声干咳,楼下对第一幅画作的吹捧已经结束了,谢灵也大概知道了今晚是一个怎样的以文会友,这些人马屁拍得好,可惜,正主没听到。这让谢灵越发好奇接下来的几幅画作。 这第二幅画又被打开了,韩学士落款的作品,谢灵一口茶差点把自己呛到,还好忍住了,画作名为《牡丹亭》,内容如其名,牡丹花加一座亭,说实话,韩学士的画作确实不错,算得上是名作,可是这幅却算不得什么,在韩学士众多的画作中,真的是过于普通,但是那些个所谓的文人雅士,仍旧是吹得上天入地,举世无双。 江小池觉得自己完全听不懂,就问谢灵这些人嘴里在说些什么,谢灵回她一句诗,“糅之以金玉龙凤,乱之以朱紫青黄。”江小池倒吸一口气,觉得自己为什么会傻到问谢灵这个呆子。 林学士和韩学士都算得上目前天子眼前的红人,看这些人吹嘘拍马的样子,后面两幅画作的作者,还真是让谢灵好奇,打起精神听他们讲完,终于是要到了第三和第四幅画。 这回,书生不再是一副一副打开,而是邀请了一位好友上台,两人赚够了目光,这才对视一眼,准备打开。 江小池瞪大了眼睛,本来喝过酒后的兴奋劲儿硬是被那群人文绉绉极其无聊的语句给弄得昏昏欲睡,可是都坚持那么久了,她再怎么也要看看最后的那幅画。 天色又暗了一些,也将舞台衬得又亮了些。 在大家翘首以盼中,卷轴被展开,所有人都睁开了眼,只有谢灵却捂上了脸。 这绢布上,一副是画,一副是字,画作上为一副花鸟图,潇洒恣意,花画得清秀隽逸,而鸟则高傲灵趣,看着十分可喜,可见画此画之人心无杂念、年轻肆意,但又有十足的功底,而旁边的那副字,字体小篆,也是苍劲有力,写得是,锦心一片,谁出其右。虽然字是写得不错,但是内容却没有什么。 “这画上的字是什么,我不太会念。” 谢灵一看,她说得是花鸟图上面的落款,眼皮一动,“木樨,是金桂的意思。” “那叫徐金桂好了,叫什么木樨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字号。”小池无聊地说着,这些画她实在是看不懂,反正就胡乱聊一些。 谢灵愣在那里有些憋不住,徐金桂,好名字,随口一诌,说这人大概喜欢吃桂花糕吧。 江小池念完画上的内容,又让谢灵给她解释字上面的意思,谢灵说,“这是才女谢道韫的诗句,倒也没什么,小姐,我看你困了,我们还是走了吧。” “啊,这么早?”诗酒会也才开始一会儿,江小池原以为他应该挺喜欢这种活动,刚刚看他也兴致勃勃,搞不清楚怎么突然又要走了,“你不多看看,和他们讨论一番?” “已经快宵禁了,先回去吧。” 所以江小池才特别不理解为何谢灵一定要住在城外,这样想要多留一会儿都不行,只能够恋恋不舍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种活动呢,亏得陪你这么久。” “这学问,分了很多种,有的心同野鹤与尘远,诗似冰壶见底清,有的功利天下图鸿鹄,志气高存展平生,你说,我是哪一种?” “哪一种?”江小池有些分不清,眼前这人看似一切都云淡风轻,无所欲求,“第一种?” “不,我并不是,我啊,不做学问。姑娘,我们还是先走吧。”说完这个,就拉着还有点懵里懵懂的江小池离开。 被谢灵拉走前,江小池还回头细看了一下台上四副画的落款,听这些人说起,感觉也像是当代才子,好歹以后和谢灵聊天的时候,诗词歌赋对不上来,能知道几个人也是算不错了。林……韩……徐,徐木樨,谢,走到门口再回首踮脚一看,最后的字画,落款人也姓谢。 “小姐,走吧。”江小池回过头,乖乖地点点头,算了瞄到一个晓字,记得住记不住都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