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君楼雨过来,徐洛再次摸出自己的本子,呈过去,君楼雨也不嫌脏,伸手接过翻开聚精会神的看着,然后一一作答,图案的意思和起源,它被赋予的象征和意义,还有现在又有哪些个家族或帮派可能在用。 只是他每说一句,另外三人脸上就不由得黑上一分,此事件,牵扯出的人不少,可他们甚至没有办法拿着这小本子去定别人的罪,一切唯有猜测,对手很强大。只有君楼雨自个儿还挺高兴,兴奋地指着一个兽花的图文,“你们看,这设计,简直就是艺术品,前不久我去恭王府上玩时看到一个类似的,是一汉大夫墓里出土的东西。这个盒子可真是宝啊,盒子上是不是还有暗扣,那暗扣也算是一大技巧,我想你们一定没能打开。” 徐洛一回忆,那个箱子还真是没打开。 “那你知道这是哪一家的吗?” “知道是知道一点,不过也不是很确定。对了,你们这个是什么玩意儿?” “楼雨,这个是木樨和余晓去江南时,在一个匪窝据点找到的。”太子兴奋的答到,然后把那两人讲过的故事又给他娓娓道来。 听完了太子添油加醋版的长篇叙述后,君楼雨自动省略了若干名词动词形容词,得到了谢徐两人去人家院子里大闹了一场还被通缉的结论,然后评价说,我怎么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似乎是少了一个人。谢书灵和许洛都当作没有听到。 “不过你们画的这些,也并不全是家徽等,好些个纹饰也不是一般家里用得了的,只能说,那帮人背后确实站着一个强大的后台。”又从头到尾翻了翻。“确定就这些了?箱子底部也找过了,摸过了?” “确定。”徐洛直接答下。 君楼雨看他一眼,平静地说,“平日里叫你答个事儿,怎不见这么积极。”不过没等回答,他自己又说,“就这些的话也足够理很久了。” 这些事情不可能让没有什么权利空挂着官职的谢书灵和徐洛做,日理万机忙着和别人周旋的太子也没有时间做,君楼雨直接把本子没收,“我姐姐前些日回来,正闲着没事做,交给她算了。对了,你们闲下来也去看看她,不然哪日削了你们我可拦不住。” 其他三人笑,此安排正和众人意,这天底下,没有比逸王府更适合的。 从东宫出来,比昨日从谢家书房出来还晚,即使是最繁华的长安,也都万籁俱寂,小郡王被留在了宫中,他和徐洛两人同行。 “木樨,你为何没有把那个字写上去?” “你是想让我写上去?” 谢书灵摇头,他自然不想让太子和郡王去怀疑谢家,尽管谢家内部可能真的有问题。 徐洛笑着看他,“你看你,又不希望我写上去,那跟我说什么。” 谢书灵突然想到,徐洛可能就是这样的,随心所欲,小时候,甚至合着郡主,两人在陛下的御花园偷鸟儿,被抓到后两人在树上挂了半天不肯下来,虽说也是被郡主胁迫做的帮凶,但想起那时小男孩一脸的随性与骄傲,和如今的他一样,似乎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爱咋咋地,突然有点羡慕他。 “那就多谢了。” “不提这个,谢大人,不知你回来这么晚是为何?”这是一个明知道答案的问题,徐洛还是问了,语气轻佻。 明知道对方知道,谢书灵还是答了,“我借了人家一个人,总得完好的换回去。” “唉……你啊,也不知你对人家姑娘是什么意思,那江姑娘,也是一个性子烈的主。对了,谢相有说让你先收一房吗?”徐洛是家里独子,徐尚书和夫人伉俪情深,也不愿纳妾,所以他家里也自然是想随儿子心意,爱娶娶,不想就算了。可谢家不一样,百年大族,作为嫡子,虽不是嫡长,但是香火一事也狠狠压着。 谢灵苦着脸,刚才的气势一扫而光,如游丝般无奈道,“自然是有的。” 徐洛乖乖地闭上了嘴。 两人不紧不慢地骑着,因徐洛身上有伤,谢书灵将他送到了徐府门口,这才朝着谢府的方向走去。 敲开大门,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徐洛转过身,谢灵的背影消失在长安月色朦胧中,他也背过了身,眼底藏起落寞,走了进去。 翌日,谢灵又重复着昨日的行动轨迹,给谢家父母请安,拜访兄嫂,牵过马,飞奔出谢府,而这次,去的不是东宫,是逸王府。 小郡王还没有回来,逸王又出游了,整个王府就只有百无聊赖的郡主君刺桐。 谢书灵算不得什么外人,他来拜访,也不需要递什么帖子就直接被放了进去,婢女将他带到了王府的武场,从小,他们五个人就在这里联系学武,只是现在长大了些,倒来得少了。 以前几个小豆丁滚来滚去的武场,现在站着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束着高高的马尾,正在那里练着剑,其剑法超群,十分凌厉。等谢书灵走过去后,那人才停了下来,额头上有细微的汗珠,不是别人,正是名震天下的逸平郡主。 君刺桐和君楼雨这对姐弟时常会让人产生一个想法,是不是这两人在娘胎里投反了胎,女孩英气逼人,男孩侠骨柔情,这郡主率性,郡王温柔,两人一块时让人止不住别扭。所幸,他两不常在一块儿。 逸平郡主穿得是男子的装束,青丝如瀑垂在脑后,身上也没有任何饰品,看起来和在军营无二。虽然穿得朴素,大大咧咧,但其人长得却非常精致。逸王的母妃是有名的美人,生下来的逸王本就俊美,逸王妃来自寻常人家,也是个大美人,两个美人生下来的孩子,自然也是美人。 郡主注意到谢书灵,停了下来,把手里的剑一扔,身旁的丫鬟稳稳地接住,“你来找我有何事?” 贵为郡主,说话自然带股傲气,尤其是在谢书灵面前,也用不着假惺惺的客气,拿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轻擦香汗。 谢书灵行了个礼,半跪在地上抬起头,也不着急谈正事,“郡主,您这是打算北征?” 君刺桐睥睨一眼,多年的默契让她懂得这是什么意思,“如若我北征你可有什么意见?先起来吧。”然后对丫鬟一摆手,“你们先退下。” “郡主花容月貌,只怕瘗玉埋香。” “嚯哟,你这是找打?”君刺桐鼻子里哼一口气,也没真想动手。 等周围的丫鬟都散尽了,谢书灵这才走近郡主,“北征之险不消我多说,您也别仗着自己能耐大,或许您帮着处理一下朝廷杂事还凑合,可是军国大事,尤其您还是女子,就算有一颗赤子之心,陛下也不能让您统兵,这可是天下大忌,穆桂英难当,望您三思。” “得,这些屁话,前几天听楼雨说过一遍了,你来应该不是找我说这个的吧。” “是,我有一事想求郡主。” 君刺桐看着他,谢书灵平时也算得上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眼前,眉眼中尽是忧虑,这问题思量着还不小。上下打量了半晌,她才终于开口沉重地说,“你说吧。” 谢书灵并没有用嘴巴说什么,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君刺桐,她狐疑地看了一眼,犹豫着要不要上谢书灵这条贼船。谢书灵与其说是太子党,不如说是彻彻底底的逸王党,比起除了是嫡长子其他资源匮乏的太子,自然是站在天下第一贵的逸王这边比较好,当然,逸王对皇位没有兴趣,他目前支持的也是太子,所以谢书灵勉强算得上是个太子党。别的人或许看不明白,君刺桐是知道的,谢书灵下誓始终追随逸王和逸平郡主,既然他有誓言,逸王府自然也不能对他的事袖手旁观。 在郡主看信的时候谢书灵问,“郡主可已知扬州之事?” 郡主回答得心不在焉,“左云儿有给过我来信,大概是知道一些。” “此信,与之有关。” 君刺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阅完信件,懂了为何他要做得如此神秘,“看来,这江南要好好动动。” “郡主,这事该如何做,请明示?” 君刺桐白他一眼,明明已经想出了甩锅的法子,现在装什么不懂,不过这也不是重点,“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此事我会与父王商量,暂不急一时。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多余,但是我还是要说一遍,这件事,我希望从你嘴里不要让第二个人知道。” “是,郡主。” “你今天可还有其他的安排,若没有事的话就陪我练练剑吧。” 谢书灵又恢复了那云淡风轻的神情,心里盘算陪郡主练剑,就是当活靶子,虽然他效忠于逸王,但是这种美差还是算了,尽管对王爷和郡主要如何处理那封信件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此时也只能先行告退,“我今日还需去一趟忠武将军府上。” “谢敬?” “是。” 谢书灵去他伯父家拜访看似天经地义,逸平郡主也不好拦着,就放他走了。看着他离开后才仔细思索着,因谢家在长安家大业大,几朝几代的积累文武皆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但为了避嫌,通常几家的走动都会比较少,谢书灵也懂这个理,平日里朝堂之下见谢敬,一年也不过两三次。 谢家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谢敬听得门外谢书灵求见,立刻中断了和门客的谈话,让人将谢书灵请进书房。 忠武将军府不大,已经几乎快出了长安城,谢敬为人节俭,也不太爱争朝政,所以府里的布置都十分朴素,全府上下看起来最贵的东西可能就是门口那块皇帝亲自提的匾,和刚刚的逸王府简直天差地别。 谢书灵平时对几位谢家长辈也极为敬重,尤其是谢敬这个武将,谢家多年皆出文臣,谢敬一个旁系,能靠着一身本事如此,也是不易。 而谢敬对谢书灵本人也是十分看好,他虽为次子,其灵气才学十分令人赞赏,若是长子谢书容来,可能倒还要让他等上几分。这谢家上下,皆是这么想,也难怪有时候谢书容看着自己的弟弟就有点憋屈,可又无可奈何,自己的弟弟厉害些总好过谢家不如外人强。 稍微等了一下,谢书灵便听得一群人的脚步声靠近,其中有一位甚为雄厚,应该就是谢敬将军无误,还没见到人,就听得一声豪迈的笑语,“贤侄今日怎想的过来我府上坐一坐?” 谢敬算下来是谢家的一个旁支,早年得了谢文渊不少恩惠,不然光凭军工,这忠武将军还要差点,现在他年事已高,虽然还挂着将军之名,但后方指挥作战的时候居多,冲到最前方上阵杀敌几乎没有了,不过曾经征战沙场的气魄还是存于身上,看起来精神奕奕,魄力十足。 谢书灵起身,“伯父。” 谢敬笑,看着谢书灵一表人才心里也是高兴,“贤侄可是有事?” “书灵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多日未曾过来,听说过段时间伯父可能要出征,想着先来拜访拜访,等过些日子万一人多了,伯父可就难以抽身招呼小侄。”谢家互相之间很少来往,来往必定要找一个正当理由,昨夜谢书灵也想了很久,双方家中也未有人寿辰,也没有喜事或是悲告,只能随口胡诌。 “这话怎么说?难道此次北征……?”谢敬有些疑惑,谢书灵是从其他地方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也只是听得一些传闻,做不得真,所以才想到要向伯父求证,看来是没有此事了。” 谢敬也拿不定主意,这说到宫里的消息,自然是谢相那边要灵通一些,既然谢书灵专程过来说这事,心里也就记下,该做好准备。然后开始聊起了其他,“书灵你过来也好,近日里我得了一副好画,说是唐寅所作,也不知真假,你帮我看看。” “小侄对书画也没有特别研究,不如伯父将画作先给我,我请翰林韩大学士看看。” “也好,你知道,伯父我与朝中的文官来往也少,有你帮忙就好多了。对了,好些日子没见到你,最近可又是去了什么地方。” “回禀伯父,我前些日子被派去了江南。” 谢敬疑惑,“你去江南作何?”难不成陛下想要分离谢家权利,将谢书灵往江南派遣? “不过是让我去看看而已。” “看哪里?” “军中。” 谢敬这才明白,“所以贤侄来找我是想要?” “请教伯父,小侄不妨与伯父坦白,我去江南驻军一月,什么都不懂,自然什么都看不明白,所以这才想着要来请教伯父。伯父认为,这治军之道以为何?” “贤侄,这治军之事可不是三言两语可说明的,不过你既然想学,我自倾囊相助并不会保留。” “多谢伯父。” “对了,你既然也去了江南,总有一点感想,但说无妨。” “事实上,小侄此去,与铁军都尉程景天发生了一点摩擦,所以并没有所获。” 谢敬笑笑,“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事啊,我与那程都尉恰好有些交情,此事我与他说说。” “多谢伯父。” “那程都尉以前虽为山匪,但我听其言观其行,也算得上是人才,如果将来你去了江南,少不得要和他多接触,江南比不得长安,谢家在那边也不一定管用,所以你也要多注意一些。” “是,伯父,书灵谨记。” 接下来谢敬又和谢书灵谈了谈一些军队该有的纪律和练兵方法,将各大营的练兵操给谢书灵比划了一下,叔侄二人相谈甚欢,谢书灵表示,在这谢敬北上之前,他得多来拜访拜访,请教一二。谢敬感叹孺子可教,也甚为满意。 这不知不觉就又到了晚上,谢敬又留了谢书灵吃晚饭,看着谢书灵的懂事样子,不免得又嫌弃了一下现在都不止跑到何处潇洒的将军府小公子,谢书灵只能尴尬的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