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几朝都城,繁华奢尽,楼宇高台,青空穹顶。宽阔的街道,熙攘的人群,一片喧嚣。 擦着城门关闭的那一刻,牵着马匹总算是进了来,擦擦额头的汗,离开不久,却是久违。 曾经顶顶有名的大明宫,现在改名为永安宫,上一代的皇帝是一个有着鸿鹄之志的人,不仅想要长治久安,甚至是万世永安。在这永安宫门外,挤挤挨挨坐落着大大小小的朱门户,每一家,都不简单。 其中,在一条清幽的大道尽头,一个石牌后,有一个大院,门看着一般,与这街上其他家没有两异,但是在这门口徘徊的人却多了几倍。谢书灵牵着马缓缓走来,门童正坐在门前打瞌睡,一般来说,这个时候都不会再有什么人要来,府里老爷要见的人,都已经请了进去,不见的人,在外面晃再久也没用。 大门上一块朴素的牌匾,苍劲有力地写着两个字,谢府。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长安姓谢的人何其多,可是能用谢府这块牌匾的,只有这里,相传,这块牌匾已经有百年历史。 那门童打一个大大的呵欠,想着劝一下门口这些不死心想来拜访的人,就突然间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脸庞,吓得直接从两层阶梯下滚了下来。 谢书灵几步上前扶住了他,门童赶紧自己爬起来,“二公子,你回来啦?” 谢书灵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把马的缰绳递给他,“老爷回来了吗?” “老爷才回来。”凑到耳边说,“走的后门。” 谢灵一瞧这正门口的架势,有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这里徘徊,看到谢书灵往门口走去,都直直地盯着他。谢书灵并没有理会,直接进了去。 还没来得及将行李放下,谢书灵就直接被谢相请到了书房。在门前踌躇了片刻,终于是踏了进去,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思索了良久,要如何去面对。 谢书灵进去后他爹正端着一碗热好的饭在看着书,看到儿子走进来招呼他赶紧一起来,所以并没有他想象中香喷喷的饭和温热的洗澡水。之后两父子又在书房磨蹭了半日,谢书灵知道了最近朝廷的一些动向,还有北方的军事情况,谢文渊了解了中原匪乱的现象和民生大概。 总的来说,北方军事告急,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很多,尤其是在军事上,重商农,轻武功,当朝不过是巧夺江山,现如今面临北方内乱后强悍的军事,状况堪忧。 “唉,现如今镇守北边的将士,多为前朝旧将或是匪寇招安,陛下多有不放心,还是希望能够任命自己人或是扶植新人。”谢老爷感慨,看一眼谢书灵,摇摇头,“你刚回来,也别多想,先去歇息吧,明日与太子就按我们刚才说定好的汇报。” “是,父亲。”谢灵应下,然后退出了书房,此时已过子时,知道他回来的人还不多,洗一把脸,剩下的事明日再议。 第二日,谢书灵起床赶紧洗了个早,然后给父母请安,再去兄嫂处拜访,没等吃午饭,就又骑马出去了。永安宫里的大殿名字叫兴和殿,谢书灵的品级和身份自然是进不去,所以他绕到了太子的东宫,东宫他出入就比较随意了,因为他的官职就是太子侍读。 婢女直接把他领到了太子的书房门口,说太子殿下早上出去刚回来,现在去换衣服了,让其先去房里候着。 谢书灵如进自家书房一般轻车熟路地走进去打算找个座儿,就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趴在那里打瞌睡。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才刚分别的徐洛,另一位太子侍读。 徐洛的气色看起来不大好,看来尽管是有十全大补丸加持,内力还是受损不少,更何况他从扬州回长安又十分艰辛。 趴在桌面补觉的病公子听到了声响,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谢书灵也不打搅他,往他旁边的扶椅一坐,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扇子,轻轻地摇着。 很快,从门外传来一个笑声,“余晓,你也回来了,正好!”太子急冲冲地走进来,看到谢书灵顿时眉眼舒开,无比高兴。 “太子殿下。”谢书灵赶紧站起身,和旁边那个不知何时也站起来的徐洛一起行礼。 “你们两对我就不用如此了。”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学文一起习武,太子也表明,大家都是好兄弟不用拘束,只是这帝王家的兄弟,带有血缘的尚且那样,更别说这半路认的。 谢书灵这才知道,徐洛早他两日回来,然后在家躺了两日,若不是从小帮太子挡刀挡枪试毒,恐怕就是十颗十全大补丸也无济于事。 太子让婢女给徐洛端了一杯莲子羹,“这么说来,你们一个查江湖流寇,一个查查巡抚行私,倒是查到一块儿去了。江南官匪勾结严重啊。” 谢书灵点头,“此次本是陛下让我去出巡江南走一遭而已,无意间看到之前调查过的一路山匪,便跟了去,擅自离守,请殿下降罪。” “无妨,若不是你在,木樨恐怕凶多吉少,我对于此事可能也就无从了解。” 谢书灵看徐洛一眼,若不是他在,徐洛可能根本就不会闯进去,哪来的凶多吉少。 “那余晓,你说,这官匪勾结,而如今我朝又在招安,难免会有人浑水摸鱼,可有何解?” “臣愚钝,暂无想法。” 徐洛听得谢书灵忽悠够了,这才清清嗓,表示要发言了,“咳咳,殿下,臣此次与谢侍读潜入,在贼人的库房里,拿了点东西。” “是什么东西?” 徐洛用他那病得苍白几近透明的手,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个脏兮兮的小本子,“我们在其库房内,发现不少独特纹饰的东西,想着誊抄下来,给您过目。” 那本子陪伴了徐洛摸爬滚打、装疯卖傻、沿街乞讨,甚至还在惊魂一夜中沾上了不少灰尘和血迹,面相实在不佳,太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去了。 打开看,里面全是勾画的各种图章,正是那天在骁风堂库房里拿出来的那一本,徐洛手很巧,每一幅都和那些箱柜上的一致,甚至还修饰了一点,纹路看着更像那么回事儿,三人窝一起看了一会儿,谢灵注意到,他并没有写那个“谢”字。 除了少数几个似乎在哪本书上看过,三人讨论了一下,得不到确切地接过,剩下的实在是不太懂,就放弃了这边的事,转而谈起北方。 接下来谈的内容和昨夜里的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北方的辽人内乱结束,又开始侵犯中土,大将军旧伤复发,可能不能全力指挥作战,其他几位将领又多是开国时招安来的敌将或匪寇后人,皇上和太子都不太放心,可大将军仅有一女,虽也骁勇,但作为一国主帅还是欠妥,前朝武官稀缺,导致今朝也暂时找不出军法能人,寄希望于武状元一事,然这几次武考的武状元单人作战或许尚可,离领兵作战还差得远,要能够冲上边关,长路漫漫。 如果再培养不出军事方面的人才,就算仁政民心所向,不能平定边疆,也是徒劳。 想了半天,太子只能叹气,把昨日皇帝说的一句玩笑话讲给他们,“父皇说,若是刺桐为男儿身,早让她去边关打仗了!” 谢书灵接道,“郡主威武。” 按理说,这皇帝若是夸奖这亲戚家的孩子,太子心里也应该是不舒服的,可是唯独这一位郡主,每一位皇子和公主都不介意,因为从小习惯了,先帝一生兢兢业业,只育有两个男孩,大的继承了皇位,小的成了闲散逸王,两兄弟关系非常好,逸王曾取了一个平民百姓之女为妻,生了一对龙凤胎后抑郁而死,逸王从此不再取妻,也从未纳妾、填房。 因此这郡主在王府里可谓真是掌上明珠,到了永安宫里,地位也超然,不少人流传着一句话,说是没有登上位的太子,还不如这郡主。不过由于太子也十分喜欢这个妹妹,所以他并不介意。 由于皇帝实在爱这郡主,太子入学时,就让小郡主和小郡王一起跟着学习,所以所谓的太子学习团有五个人,太子及其侍读两名,还有郡主和郡王,五个人一起长大,甚至是都拜了逸王为师,逸王虽为闲散王爷,却偏爱奇门巧阵,喜欢研究武学,有人说,称他为天下第一高手都不为过。 这天下第一高手就收了五个徒弟,其中两个还是自己的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放任自流的,以至于,闹腾的女儿要离家出走女扮男装去北方从军时,他也没拦。 谈到这里,也就不再继续之前的严肃话题,转而聊起了其他闲事,比如郡主在军营中如何,这三人中只有谢书灵去找过他,他详细地描述了一下郡主男装的英姿,另外两人起哄称奇。就这样,一聊又聊到了晚上,王子妃其间过来过一回,被太子打发走了。 谢书灵和许洛自然就留在了宫中用饭,差宫女布好饭,又等了一会儿,等到了下午差人去请的小郡王君楼雨,也就是学习团的最后一位男性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