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小星停好车,怀抱书包往宠物店走,短短一路十分唠叨。 “还是father好啊,装书包都不忘让你一路看美女,哪像别人家叔叔,坐车里还把你们关笼子!不过话说那叔叔还蛮帅滴。”迷糊嗷呜一声,苗小星点点它鼻子,“呃,你说得对,长得帅不能当肉吃,玉面黑心一看就不是好人。”清咳一声继续念咒,“幸好你遇上了father我,深明大义,支持你看美女,允许你弄乱家,还陪你一块睡懒觉......喔呦呦,你个幸福的猫啊,上辈子铁定钢铁侠蜘蛛侠,拯救了宇宙银河系......一会打针别哭啊,小时候father打针从来不哭,高中体检那会儿班里有个男生晕针,等醒来看见一管子血又晕过去,我特瞧不起晕针又晕血的男人,你给咱爷们些,一会一声也不能哼,嗯,听到没......” 苗小星推门进去,米开河正站橱窗前接听电话,颀长侧影让她一路歪脖子欣赏。 只听“闷咚”一声,将怀抱吹毛正意趣盎然挑逗寄存的阿猫阿狗的米开方撞个踉跄,“哦啊”闷哼。她龇牙咧嘴担心鼻梁砸塌之际,本就受惊的“迷糊”突然跳下去四处逃窜,她冲铁板似的后背抛句对不起慌忙追去,米开方转身跟上帮忙捉猫。一时犬吠猫嚎、人影错乱。 追逐半日,迷糊钻进米开河面前的橱窗架底,苗小星一心惦记受惊的“儿子”,跑近后想都没想闷头来句“大叔你让一下”,接着趴地上推了推米开河小腿,“大叔你走远一点行嘛,我儿子怕生。” 接着开始循循善诱: “宝贝儿宝贝儿,别怕啊father在这呢。不是说好不哭不闹不怕打针的嘛,怎么这就躲起来了。乖,听爹的话快出来。打针嘛,‘pia’一下进去‘biu’一下出来,一点都不疼。” 米开方因她的大叔、爹、pia一下biu一下笑到前仰后合,秘书男亦满腹憋笑,哪来的猴纸!只米开河冷着一张臭脸,毕竟,这“大叔”叫得人太丧气,他才刚刚三十而立。 等她抱猫站起,拍拍裤腿上的灰,才开始正色眼前的西装革履,笑容和谢谢在看到对方的黑云压城时,尬在高空毫无着落点。她咽口唾沫欲言又止,低头意欲闪退,然内心免不得虎啸龙吟: 让你嘴上不把门,这下尴尬了去,明明青年才俊叫人大叔作死啊作死。 “你站住”。米开方拾起地面上一串钥匙两步上前,他已认出这是刚刚路边骑车背猫的风景线,生怕这忽然闯来的人精溜走。 苗小星一激灵站住脚,内心两万吨野马在咆哮。却转身嘻眯嘻眼,指指他怀里的猫,妄图打岔化解尴尬: “哎哟,你儿子和我儿子挺像。” “啊?......哦,唔,是嘛!”米开方挠挠脖颈,子从天降让他反应不及,神色窘迫。 “你钥匙扣。” “谢谢谢。”苗小星接过准备溜。 “嗯......你叫什么名字?” “叔你查水表的吗?” “......” 秘书男终憋不住笑。 她说完咬舌,真是,平日里同教研室里的师兄弟虚头滑脑凭惯嘴,不易刹车,也难怪自己十年单身笑盈盈。忙讪讪续话,眼睛眯成月亮: “那个,我叫......苗人凤。”未及米开方反应,扔句对不起,落荒而逃。 米开方瞧着光速撤退的人精,反手摸下余痛仍在的后背,脑袋挺硬砸下真疼,然嘴角挂笑眼里藏光。 “恭喜助理,未婚得子。”秘书男从旁调侃。 “滚蛋”,米开方摩挲着吹毛脑袋,啼笑皆非。 苗小星从宠物店蹿出,抱着迷糊坐街边樱花树底,平抚情绪。歇息片刻掏出手机联系温婉: *娘子,你到了没? 温婉手机一直被米开方拿着,叮一声钻来的简讯让不遗余力同秘书男吐槽“大叔你让一下”“大叔你走远一点”而笑成麻花(别忘了自己也被刁民喊了声叔叔)的米开方眉毛立起: “这小子色胆包天,爷今儿不削他削谁?!”挑事一般将手机屏竖米开河面前,皮皮诡笑:“大叔你说是不是??!!” 手底哒哒敲字: *早到了,你在哪? 苗小星看着信息烟眉微挑,往远处店面瞅瞅,满腹疑窦: *嗯?没看到你啊?我刚刚去店里了呢。 米开方同样困惑,便问秘书男:“刚有男的进来?” “没有。”秘书男肯定答复。 他有些光火,“蓄意挑事是吧?!”手底刷拉拉回复: *我一直在店里,没看见男的进来。 苗小星对着信息不知所云: *什么男的?(疑问) 米开方血性终究沉不住气: *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找你。电话? 苗小星看着愈发生硬的语气,极其郁闷,嘴里嘟囔着温婉姐这是怎么了,无奈回复: *哦,我在店外边的街道上坐着呢。 *电话你不有吗? *187…… 米开河显然不耐烦,今天过来本就一时情绪,温婉都走了半年,他还抓着旁人不放,死死不放。为难别人活寡自己,所图不明。他深知降罪于谁都显失公平,却偏不想将一切归于意外。 天灾不可抗拒,人祸却能憎恨。 终究是耿耿于怀! 她说: 猫生是个好男孩,比我都小很多,你不至于吃醋吧? 他倒不至于吃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醋,若说全无介意也是假的。只是温婉向来稳重,他便不拦着他们见面。如今温婉走了,这个猫生自被放大成一众矢之的,箭靶在前,急景流年里遗忘的速度不至于一日千里。 那果真见了,怎样?睥睨自傲羞辱一番,还是冷面相向告知温婉死讯?总不会是遣愁索笑...... “走吧。”他脸色肃清。 “别呀,立马就联系到,您稍息片刻,马上把那混蛋抓到你这儿来。” 米开方说着拨通电话从宠物店大步走出。东张西望,眺到樱花树底坐着的刚才仓惶逃窜的小人精时,他咧开笑,意趣盎然看着苗小星和灰团子玩举高高。 手机震动后苗小星将灰团子抱怀里,从凳面拿起手机先是“喂”了句,尔后甜甜叫声:“温婉姐”。 短短几秒,电话彼端的米开方从瞠目结舌到眉眼笑弯。 真是......巧事作书,一缘一会。 他掐了电话欣喜若狂蹿回宠物店,跑米开河面前直喊: “不是男人!他不是男的!” 米开河阒然收色,不想再纠缠于此,错步借道意欲离开,米开方大步拦住拉起他直往窗边走,又直指树底人精: “是她,那猫生不是男的,是她!就刚才店里面四处抓猫的猴子。” 米开河蹙眉,顺着他的指向瞥眼苗小星---刚才唤他“大叔”的缺礼貌小鬼。此时此刻苗小星一脸懵逼,对方的沉默和直接掐断让她内心一万点暴击。 什么鬼? 空气沉闷凝滞,米开河缄口不言。 有些东西死掉了。 良久才说:“走吧。” “这就走啊?” “你想怎样?”米开河脸色极为难看,仿佛挨了一记巴掌。 “不想怎样,不想怎样,”米开方犹如拧开浑身开关,通体发亮,却也识相闭嘴。 别无他法,真要怎样他还真毫无头绪,总不能冲上前,说温婉离世已有半年,期间手机我们留用。留用目的......目的......如果有人不容吹毛,猫猫便于转送你手。 不吓着人家。 温婉编织精巧可爱的谎言,误生个假情敌出来,缘由,米开河心中最为有数,米开方只能人艰不拆,强装跟他一块掉面子。装不到一刻便破功,车内可劲傻乐: “还八块腹肌呢?!!明明瘦不拉几......” “什么?”秘书男回头问。 “那小子放大话......嗯不对,那丫头微信里放大话说自己八块腹肌壮如黑塔,要同你们米总单挑群殴来着。呵哈,搞半天是个弱柳扶风的丫头片儿。” “她可不是弱柳扶风,嘴巴厉害着呢。” “也对,现在小毛孩嘴巴都一个顶仨。不过也够有趣。” “手机”,米开河问。 “哦,稍等”,米开方点开通话记录,这才注意联系人实际显示为“苗小星”,他着急忙慌打电话并未注意。 “哎呦个小骗子”,米开方嗔笑。 “又怎么?”秘书男问。 “假名!” “苗人凤吗?”秘书男失笑,“你该不会真以为她叫苗人凤?!” “怎讲?” “金庸先生笔下的英雄,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 “怪不得爷听着耳熟,还以为前世有缘来着。”米开方哭笑,号码录进自己手机,将温婉手机递还米开河却又迅速缩回来:“one minute.” 等他将猫生微信推给自己后方心满意足大爷躺。 “不准胡闹”。 “不胡闹”。米开方将手机递给他,满脸喜色,“我妈天天嚷嚷让我去相亲,我积极主动给她找儿媳不正合她意。” 米开河不再理会,温婉手机再次响起时他瞥眼直接关机。米开方“别呀”的惋惜被他的冷眼有力驳回。 风起时樱花如雪纷纷,枯坐树底的苗小星,拍掉怀里落英,噘着嘴万分无辜忍了再忍,受伤之余勇气之下撇了面子再次拨通电话换来直接被拒,那一刻她有如失身,万念俱灰眼冒酸水。上次约见也是她人到了宠物店便没了下文,这次更是耍猴太甚! 她没再回宠物店,背着迷糊直接返校。 米开河午夜回到寓所时,几近凌晨,忙碌并未让他疲惫,使他倦败的是潮涌的失落。温婉的死事发突然,而今半年他依然无所遁形,且猫生的性别编造宛如浇头凉水。他确实陪她太少,少到好像除了她身体不适或者住院治疗外,他都殚精竭力扑向工作。 思念加之自责让他心海翻搅,夜不成寐。 人死了真是什么都没了。 他既无法弥补陪伴,日久时长所有人也终将她遗忘,忘了她的好,她的温柔同体贴。当风扬灰,尘归尘土归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