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口咬住却不再动弹了，也不松口，也不继续用力，就像是蛇咬住了猎物，就不松开了。

竺小柳忍着痛问：“究竟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萤火虫在草木间几个起落，竺小柳都没有等来答复。

“亏我还想着快点赶回来，想着卤串放凉了，不好吃了，还把卤串放在胸口衣襟里，现在倒好，卤串的汤水沾得我怀里到处都是……”

初到这个梦域，都没有休息好，这小孩倒好，还睡了一觉，自己是真的一点都没有休息，两天没有合眼。

累的时候，一点点小事就成了委屈的源头。

“亏我还担心你，出门到处去找你，忙了这大半宿。你倒好，不声不响咬我一口，疼得我要死还不肯说原因，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虽然生气，重话却还是说不出口。

沈泾宇慢慢松开了口，眼神中的愤怒消散不少，别开眼不敢去看伤口，只是伸出手去，小心翼翼用手戳了戳竺小柳的后颈。

后颈有什么……

竺小柳福至心灵：“你要我叫你阿淼？”

沈泾宇重重点了点头。

竺小柳纳了闷了，这小孩看着年纪小，倒是真把他自己当成叛逆期小孩了，这又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

竺小柳把卤串都掏出来递到沈泾宇面前：“都给你，自己拿着吃吧。”

沈泾宇低着头从竺小柳手里接过吃的，一双眼睛盯着竺小柳，怯生生又咬了一口。

竺小柳还是有点生气的，看他没什么事了，就沉默着进屋去找纱布。

刚搬进来的屋子，就是缺很多东西的，找来找去老半天也没有找到，没办法只能随便用块干净布裹一裹就算了。

这古代发炎都是大病来着。

竺小柳在烛火下剪了一长条布条子，刚想包扎却忽然发现……

伤口好像愈合了。

本来动弹不得的大拇指，虽然有点疼却也可以自主活动了。

竺小柳忍着痛用另一只手按了一圈，虽说是疼，骨头摸着却是没有什么事了。

竺小柳立刻想起来上个梦域镜路上沈泾宇咬的那一口。

心道沈泾宇在上个梦域留的那个标记牛皮啊，伤口愈合加速。

这相当于穿了复活甲，只要不是砍头那种致命伤，绝对死不了。

竺小柳倒是忽然想起来当时吃了对方一根小拇指，所以小拇指上的痛觉能够共享。

只是知道有这样的痛觉共享，却从来没有试过。

竺小柳站在门口，用剪刀扎了一下小拇指，没有见血，却是有些疼的。

就看见坐在门口吃卤串的小孩肩膀颤了颤，被惊了一跳，另一只手捂住了小拇指。

竺小柳心情好了许多，忽然就不生气了。

“来吧，竹签子给我吧，别扎到手了。”竺小柳心情满满。

沈泾宇有些无辜地抬头，手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下。

好嘛，连竹签子都吃下去了。

这一口牙，刚刚没直接咬一口肉来下来，都是他开恩。

但是好歹也算是解开误会了，竺小柳实在是困倦，熬不住了就招呼沈泾宇，二人爬上那张不大的床休息。

倒是一觉安安稳稳睡到日上三竿。

晌午的太阳从窗口照进来，照得竺小柳衣服上被褥上都暖烘烘。

这山间的空气好，躺着可以从木屋的窗户一直望到对面的山腰，山腰上的红叶被霜打红，也不知道林间是否藏着已经熟透的珍果。

竺小柳休憩得当，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深呼吸。

呸，哪来的一股鱼腥味。

仔细听还有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竺小柳赤着脚跑到屋外。

屋子的门也没有关，屋外的草坪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埋着脑袋啃着手里的鱼。

那冲天的鱼腥味倒也不完全是拜这条被开膛破肚的鱼所赐。

真正的罪魁祸首身边还堆了好几条气息奄奄、死不瞑目的鱼，以及被翻过来还吐着泡泡的螃蟹。

深秋时节，天气寒冷，难为还有几只苍蝇在空中飞舞，寻找着捕食的契机。

那小孩的听觉倒是堪比野兽一样灵敏，觉察到身后有人就急急忙忙放下鱼，把剩下的几条鱼往旁边一推，把螃蟹往旁边一踢，乖乖地站起来，示意“我跟它们毫无瓜葛”。

竺小柳坐在了门口。

那小孩抬头看了竺小柳一眼，偷偷伸手用衣袖擦了擦嘴上的血水污渍。

“来，让我看看脸上的伤。”

沈泾宇乖乖地蹭了过来，仰头给竺小柳看。

那脸上原本一层叠一层的痦子脓包倒是下去了很多，许多地方都已经结痂了。

“那些鱼都是你抓的？”

沈泾宇把自己的手上和腿上的伤给竺小柳看，有在岸边岩石弄的擦伤，也有被水里的渔网浮标挂出来的血道道，还有被螃蟹的大钳子钳的伤口。

竺小柳看到草丛里有一只被啃了一半，仍旧在艰难逃生的螃蟹那螃蟹还是活的，一侧的身体和爪子却残缺不全，可见是被什么猛兽给咬了一口，又因为那猛兽觉得不好吃，所以仅仅咬了又扔在旁边。

……命苦，太命苦了，这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