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孤灯,昙雪枯坐灯下。
这本该是她的洞房花烛
只是这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她嫁的并非所喜,她甚至都不是一个人,她
云夕六,云夕六。
她在心里恨恨地念着这个名字,想她终于解开了长久以来的疑惑那时,云夕六为何要将她带离玉鳞渊。
是的,她记得在水下发生的一切,灵识初聚之时,她还保持着灵蚴的形貌,却已经能够看清记忆中的第一张脸。
为萤珠所照亮的,云夕六的面容。
而当杜堡主将她带回伏龙堡时,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只是那时她还不明白这个人为何如此吸引自己,如今才明白,那是因为他的心中有着如业火般熊熊燃烧的灭族之恨,这般炽热的魂魄最得龙族的喜爱。
玉鳞渊底躺着狂龙的遗骨,灵蚴是亡者残留的执念附骨而生,天性便带着龙族的阴寒,同样为凡人灵识中的温暖光亮所吸引。
这便是她迷恋云夕六的原因了。就这样简单吗
不,她知道不是的。…她对他的心思,难以言说。
她想接近那团火,却又恐他烧得太过,终要伤人伤己。
灵蝴是执念化成,然而她根本已经忘记了曾经有过怎样不能放弃的心愿。一定要说有的话便就只有云夕六是她的执念。
门忽然开了,杜崖生走了进来。
她放意不去看他,而他也一言不发地走过来,直到到了身边,才忽然说“伏夜溟。”
“嗯”她疑感地抬起头来。
杜崖生的目光透着怜悯“可怜,你竟连他的本名也不。”
她无言以对。
然而杜崖生似乎并不打算就此作罢,他拖过一张凳子下,笑着看她,“阿雪,你真应该多了解你身边的人,比我。”
然后他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在外游历的那几年,他口才好,所历之事也精彩纷呈,本该是很有趣的内容,她却意兴阑珊。
直到他说起日前接受了旁人的一桩委托当时他人在溟洲,溟洲银棘城的城主托他寻物。
涤尘珠,无明隙中栖息的上古神兽所握之珠,能够映照魂魄,聚敛灵识,而银棘城尊此兽为棘神,神珠失落,自然惶恐。
“结果,你猜这涤尘珠流落到了何处”杜崖生带着笑意问道。
而她也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他身上。
杜崖生仿若在呓语“说起来那伏龙族的先人讲得也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啊雪你要不是化了人形又何必经历这些。”
何必,一窥人心之诡谲。
深夜,伏龙堡的主人正在内室赏看自己新得的神兵。叩门声忽起,门外是他的独子。
“父亲。”杜崖生踏入内室,一眼看到剑架上的“情丝”,伸手取来观看,“真是好剑。”
他的手抚过剑身,灵剑寒光微绽。
“究竟有何事”杜堡主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严厉得很。
也是,他们父子从来不对盘。
杜崖生笑着想,可纵然如此眼前的老者在他面前还是未加警戒的,不过这也并非出于对他的信任而是源自过分的自傲。
他的父亲,杜重天,伏龙堡主,从来就是过于自信
他终于大笑起来,手腕翻转,直抵而出
暗夜深沉。
玉鳞渊水声隆隆,而与之对应的是伏龙堡内传出的惊恐哀号。
仿佛是那只专注于螳螂的黄雀,最终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葬身蛇口时发出的悲鸣。
万仞深渊,冰寒水下。
微弱的天光通过潭水照入他便知道天亮了。
他还活着
云夕六,不,伏夜溟。
他还活着虽然只继承了伏龙族微薄的血脉,但他至少到了这点好处,能够连三日伏于水中。
不过当然了,他终究会死的。
铁索捆住了他,他终究要死在这水下,这异能也不过是延了他的痛苦。
但他并不后悔,或者说,他本来就没有什么别的选择。
作为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灭族的血海深仇是永远无法卸的重担。
他只恨功亏一篑,只恨
忽然水中有了异动。
鱼群飞速逃离,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人。
昙雪
她怎么会在这里杜重天对她做了什么那杜崖生看似对一往情深,又怎么会让她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