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闻樱的要求,顾清之目光微沉,低声斥道:“胡闹。”
闻樱却瞧见他耳根子有些泛红了。
闻樱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因此也并不深究她这个要求究竟合不合理数,只是面带微笑地继续瞧着顾清之。
只要顾清之应允了她的要求,被一旁的路人看在眼里,只怕“顾太尉钟情闻姑娘”这一流言会愈演愈烈。
这流言想来是顾清之放出去的,她也不介意推波助澜一把。
只是不知这等亲昵的要求,顾清之会不会答应呢?
这般想着,闻樱便定定地看着他,小梨涡里笑意不减。
街边的灯笼都亮了起来,暖黄的光下,顾清之耳尖逐渐泛上粉色。
闻樱目光落在他耳廓之上,想看这一处会不会越来越粉,谁知她这小算盘刚刚打好,就见顾清之仿佛看穿了她有意作弄的意图似的,不仅半垂下眼帘直直与她对视,就连耳尖的粉意也逐渐消散了去。
闻樱迎着他的目光,不由得抿了抿唇角,笑意也淡了些许,却仍有些不服输般地继续看着他墨黑的眸子。
即便是纵横官场多年的老臣,也不敢在顾清之锋芒毕露时直接与他对上,眼下他正半垂着眼看向闻樱,虽有意敛去了周身的气势,但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仍是无意间显了出来。
闻樱在这一瞬间忽而无比清晰地明白,眼前这人是顾清之,是大周的权臣,是手掌重兵、传言间能止小儿夜啼的顾太尉顾大人。
不是她认识了二十几年的那个人。
顾清之周身的压迫感太强,闻樱到底是没忍住,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就在她后退的这一瞬间,顾清之神色微怔,而后道:“吓着你了?”
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柔和。
顾清之知晓自己不说话也不笑时的模样有时看着会严肃过了头,方才听闻樱三两句话,知晓她并不是真想让他背着走,多半不过是想看看他听见这有些许娇蛮地要求的反应罢了又见闻樱丝毫不见羞赧地含着笑直直看向他,顾清之忽而被勾起了些许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想看看眼前这小姑娘胆子到底究竟有多大,究竟是谁先顶不住而移开目光。
谁知少女被他生生吓退了半步,一双眸子却仍然未从他面庞之上移开。
顾清之在觉得自己不该与一个小姑娘计较的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之前有些姑娘家口口声声说心悦于他仰慕于他,却在他轻飘飘扫过一眼后,跑得比兔子还快。
眼前这个倒有意思,口中同那些人一样都说着心悦于他,还仗着两家世交之便靠近于他,在他无意将在官场之上沉淀出的气势稍稍流露些许后,明明有些怕了,却还是大着胆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双眸子里有惊慌有无措,却……并无多少畏惧。
眼下,顾清之忽而觉得,闻樱是当真喜欢他的。
否则怎会在身体下意识要远离他的同时,目光却仍忍不住往他身上靠呢?
闻樱若是知晓顾清之心中所想,只怕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天地良心,闻樱对“一句话便能要人性命”这等事根本没有什么概念,也压根儿没有见过顾清之发起狠来的一面,即便觉得他方才身上的气势有些骇人,却仍不觉得他当真能把自己怎么样。
在他二人未注意到的时候,周遭逐渐安静下来,方才低低的议论声全都不见,商贩与行人们一个个全都低着头,生怕被牵连。
却还是有些胆子大的,在不远不近处假意看着小商铺里的物件,实则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闻樱二人。
顾太尉好似有些不高兴。
顾太尉那手段,上京之中谁敢触他霉头?
闻姑娘细皮嫩肉风一吹就要倒的模样,也不知会不会被太尉大人吓晕过去?
周遭之人正暗暗在心里犯着嘀咕,就又瞥见顾太尉低声说了句什么,而后便见闻姑娘从怀中丢出一个什么物件往顾太尉身上砸去,顾太尉不仅稳稳当当地接住抱在怀里,还往闻姑娘身前又靠近几步,面上神情十分柔和。
众人心中一惊,却不敢在面上表露些什么,只不过周围小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言语声又嗡嗡嗡响了起来。
这闻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却是连太尉的面子都敢拂,太尉也一反常态,十分纵着她,这可真是稀奇,稀奇啊!
众人心里暗自嘀咕,而后整齐划一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闻樱并不知晓自己方才的举动落在旁人眼里,被解读成这般模样,更不知晓“顾太尉钟情闻姑娘”这一流言在明日里又会自动自发地添上许多新料,引来不知多少上京女子羡慕。
她方才被顾清之吓退半步,顿时觉得有些丢脸,听得顾清之这明显是给她台阶儿下的问话,心中更是不自在几分,又觉得这话怎么接都有些别扭,索性便当没听见,只把手中越发凉下来的手炉塞进顾清之怀里,让他帮忙抱着:“清之哥哥,我的手炉不暖和了,我让碧落回去叫马车来接我可好?”
顾清之哪儿有不答应的道理,又见他的大氅披在闻樱身上松松垮垮的,便又叮嘱了几句,让她好生披着,省的漏了风进去受了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