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会馆正堂时,天已近晌午。侧门一推开,见那吴会长正像转磨的驴一样在门前转圈,看见两人回来,忙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说:“诸葛大人,逛得可是尽兴?”
一面说,还一面察言观色。
诸葛云亭连忙笑道:“苏州园林果然名不虚传。”转头看了一眼映寒:“杨小弟也是家传渊源,介绍各处典故,如数家珍。”
映寒不由得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怎么这人一点都看不出来有要务在身,居然缠着她直直在园子里逛了一个时辰,指东问西。难得是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说得兴起,只怪这人见多识广,她提上句,这人就接的下句。两人不知不觉就在园子里待了这许久,累的吴会长白白担心。一会儿怕怠慢了诸葛云亭,一会儿又怕表小姐的身份被人看破,这颗心竟是七上八下,度日如年。
吴会长看到诸葛云亭的开心不似假的,而且一口一个杨小弟,叫的亲切自然。总算是一颗心落回肚子里,果然说:“诸葛大人,这已近午时,我已命人备下薄酒,用了午饭再走吧。您那属下邓飞大人已在正堂里恭候多时了。”
诸葛云亭一拱手:“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也打扰了您这半日,现下却得告辞了,这顿饭只能改日再吃了。”
改日?吴会长心下叫苦,怎么,这是还打算常来常往了不成?
邓飞听见他们说话,已经从正堂里踅了出来,见诸葛大人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侧身向身后的少年说:“杨小弟,聊的这半日,我看你是胸中自有沟壑之人,不比你二哥差,倒不要妄自菲薄,回家好好读书,期待咱们有缘,京城再见。”
说罢,再一拱手,也不等吴会长再谦让,只是朝邓飞点点头,径自走了。
邓飞连忙跟吴会长唱了个喏,客气了一句,急急地跟了出去。
出得门外,见诸葛云亭正负手而立,站在巷口。阳光透过树叶斑斑驳驳地打在他雪白的官服上,更显得挺拔倜傥。
邓飞走上前去,嬉皮笑脸地说:“大人,您可是让小人等的好苦,这苏州会馆的茶,寡淡无味,喝了两壶,倒是挺解渴。”
诸葛云亭斜眼看他,说:“你可查到了什么?”
“哦,”邓飞忙说:“回大人的话,小人卯初便到了您说的那个地址,一直守到巳时已过才过来寻您。”
“嗯。”
“那家初看,确实只是个寻常人家,但小人守得久了,却看出一些不寻常。”
“什么?”
“那片街区,是泉州本地人聚居的地方,多是开小铺杂货的,旁的邻居,卯时刚过就已经陆陆续续开门离家,可那一家直到辰时已过,都既无人上街买菜,也无人开门,没有半分烟火气息。都不像有人活动的样子。”
邓飞又说:“可是等到邻居们陆陆续续走得差不多了,这家却开了门,我瞧的真切,是一个兹衣大汉,小臂上纹了一个刺青,好像纹坏了,看不出是个什么。之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人上门,都形状奇怪,有些高鼻深目,有的人穿着东瀛的衣服,反正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这些人上门,还没走到门前,门就开了,倒似里面的人知道他们要来似的。进门也没有寒暄客套,也没人迎客,直接就走进去,倒像是熟门熟路。”
邓飞说到此,略顿了顿,看诸葛云亭表情如常,仿佛都在意料之中,就继续说道:“我后来和街边看孩子的一个大娘聊了几句。问她那家是什么人?她说,那家家主的儿子年前中了举,去福州城里做官,举家搬走了,便将此处改作了货栈,租给南来北往的货商囤积货物的,除了常雇的一个看货老头,原本并不住什么人。但不知为什么这两个月,这家里就开始不时有这些人进进出出。邻居们虽也奇怪,但这泉州城,本来就是夷汉杂处之地,能进城的,也俱是有通关文牒的各国使节和商人,打听得多,没的生事,所以也问不出更多来了。”
听到此处,云亭轻轻一哼,说:“没有人注意你吧?”
邓飞嘿嘿一笑:“我是谁?别的不敢说,胆大心细,隐藏行踪,那是小人多年绝学。我一直很小心,您放心吧。”
云亭知道邓飞此言倒是不虚,别看邓飞如此粗犷,执行任务时却从来都是心细如发。
邓飞搓搓手,却说:“我这一早上是没耽误。大人,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