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教坊的晚上热闹非凡,会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但早上的晨光却分外安静。流花楼的姑娘们不睡到日上三竿绝对不会起床。
今天巳时已过,流花楼里面才逐渐热闹起来,汲水的小厮,粗使的丫头,打扫的仆妇已纷纷忙碌起来,那些红牌的姑娘们才一个个地慵懒起身,梳洗打扮。使女小丫头们各屋之间串着,你借我的耳环,我还你的手镯,你踩了我的脚,我挂住你了裙子,一时间院子里都是女子的笑声和叫声。
偶有过夜的客官,也在这时起身了,有的还在与相好的姑娘缠绵,有的已经换好了以衣衫,整肃一新,要离开了。
这时只听流花楼的大门吱呀打开,流花楼的老板娘暖夕从正门提裙迈步走了进来。看着这一院子莺莺燕燕,随手拉住一个衣衫还没穿整,酥肩半露的姑娘,问:“都起来了吗?”
那姑娘见是老板娘,眉开眼笑地说:“都起了吧。”
老板娘帮那姑娘整整衣衫,却问:“昨晚我特意安排的那桌客人,接待那领头黑衣公子的,是谁?你可知道。”
那姑娘吃吃笑道:“您说那位公子啊,那自是翠茜姐咯……翠茜姐是不是起了,我可不知道,昨晚那公子可够她一受。”说着,眉眼间竟是暧昧的笑意。
暖夕忍俊不禁,一掌拍在那姑娘腰上,说:“什么时候你也添了这听窗根的臭毛病?快去,把她给我叫到接贵客的花厅来。”
“老板娘,可不是我要听,”那姑娘笑着说:“那动静太大,我们一层楼可都听得真真切切,。”
暖夕却两眉一横说:“哪来那么多废话。”
那姑娘捂着嘴笑着且去了,还忍不住地多加了一句:“不过昨夜听着倒不是装出来的……”
暖夕摇摇头,转身奔花厅去了。
不一会儿,翠茜到了。但见老板娘一人端坐在花厅内小几旁的八仙椅上。小几上,却摆了两杯茶。翠茜左右打量,并没有见到其他人。
老板娘见她进来,哼了一声:“起了?”
“是。”翠茜柔顺地点点头,她虽是流花楼的头牌,但脾性并不骄横。
老板娘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心里也是叹了一声,这翠茜生的,端的好模样,鹅颈溜肩,丰胸细腰,肌肤雪白。但凡好人家的女孩儿,若不是走投无路,谁会来干这个行当。
翠茜见老板娘上上下下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只得问:“老板娘,您找我什么事?”
暖夕缓缓道:“我是想问问你昨夜服侍的那位客人。”
话音未落,翠茜竟然脸腾的红了起来,低声嗫哝:“却,却是要问什么?”
暖夕挑了挑眉毛,这可奇了,这翠茜在泉州城里,达官贵人,富家公子,江湖异客,孟浪闲人,什么人没接待伺候过,怎的竟然脸红起来。便轻笑道:“我不问你那床笫之事。”随即收敛了笑意,问:“你可知道那位公子的姓名?”
“翠茜问过,那人混当没听见,没有回答。”翠茜抬头说:“不过,我听那个大汉,称他做当家的,另两人,叫他东少。”
这倒也正常,若非常客,甚少有人寻花问柳时自报家门的。
“他们在席间都聊了些什么?”
“左不过是和我们说一些的调笑之语……”
翠茜想起那黑衣男子似有魔力的深邃细眼,又低下头去。昨晚刚刚落座,那男子便轻搂住她的细腰,手指修长有力,似有意似无意地撩过腰眼,低声地说:“姑娘,你们这里却是有趣多了。你们老板娘隔壁那家店,怎的那么不会教人,你且给我带过来的这小琴娘上一课,让她看看你们都是怎么让人开心的……”那男子的耳语火热地喷在耳边,撩的她芳心乱跳,不由自主地就将手伸进了那男子怀中。
老板娘见她想的失态,咳嗽了一声,继续问:“那他们自己之间呢,都聊些什么?“
“他们之间……“翠茜茫然地抬起头,说:”并非我不留心,只是他们之间彼此交谈,说的竟是我们全听不懂的话。那话听起来混不像我们大明朝的语言,也不似方言。甚是奇怪。他们彼此之间,倒是懂得。”
暖夕的眉头不禁轻蹙了起来。沉吟半刻又问:“那,你可曾注意到这黑衣公子有什么特别?”
翠茜飞红了脸,说道:“他,他身上倒是纹了一条怪龙。”
暖夕何曾见过这翠茜如此这般的小女儿情态,却说:“怎么个怪法?”
“那龙头纹在他右前胸上,身子却绕过肩膀大部分纹在后背上。只是,只是,这龙生得古怪,不似我们日常所见,只有两条腿,却,却在龙背上生了好大一双翅膀,那双翅膀张开,根根羽毛都炸立着,竟将那公子的后背几乎纹满了,直到腰际。”
翠茜一边说,一边回想昨夜回房后,替那男子宽衣解带所见。
“嗯……”暖夕点头沉思,又问:“可还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