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翠茜略一思岑,便说:“那公子身上,还有很多疤痕,前胸小腹后背,都是旧伤,有些疤痕,还互相重叠。”
翠茜想起昨日,将那公子亵衣褪去,她心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公子回身看她,眼神却分外冰冷。她不由自主地凝视着这公子胸前的一刀疤痕,只见那疤痕一路顺着男子肌理分明的小腹延伸下去,又长又深。那男子突然眼神变得幽深,一把将她抱起扔在了床上,唬得她一跳。待要坐起,那男子已期身而上,邪气地笑着说:“姑娘,你看得这么仔细做什么……”
这一夜,除了这一句话,那男子从头至尾都不曾再说过一个字,全不似在酒席间那么玩世不恭调笑不绝。一开始,翠茜于情浓之时,还想要顺势亲吻那男子脖颈,却被男子一下闪开,眼中满是讥诮和轻蔑之意。
翠茜最后倦极睡去,朦胧中,只感到那男子利落地起身,自己走去窗前用温水软巾擦拭身体,而她竟连那男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醒来时已近天明,只见床头摆了一大锭雪花白银,抵得她接客半年攒下的打赏。
这时,却听老板娘又问道:“你阅人无数,可看得出他是什么来头?”
翠茜咽下喉头苦涩,道:“这个,我着实看不出来……肯定不是商贾,也不是做官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虽然身上伤痕累累,看似也不像是行伍出身。倒是那一身肤色,黑得均匀,有些像是常年行船的水手船家,只是那,那出手阔绰的样子,实在……也不是普通船家。”
暖夕缓缓喝下一口茶,最后问:“那你可有把握,他还会回来找你?”
翠茜苦笑一下,心情倒是彻底淡然平静了,于客人,于老板娘,她这蒲柳一般的身体,都只是工具而已:“老板娘,我瞧他不似会做常客的人。倒像是,有日子没见过女人了,是我还是别人,对他,倒无所谓……”
暖夕如何不了解翠茜此刻心情,正值韶华,虽然做了这见不得人的行当,却哪有不怀春的少女。日常接待的客人里,不是酒囊饭袋,就是纨绔子弟,或是汲汲营营唯恐钱花的不值的商人,好不容易见到这么一个枭雄一般的帅气人物,心底怎能没半点奢望。
好在这翠茜,从来都是心里极明白的人。倒也不用多劝。
暖夕点点头:“我没有旁的话了。你且去吧。”
翠茜盈盈一拜,转身离开,只听老板娘在背后又温柔地说:“这一夜辛苦了,记得吃药,你若身子酸软,今日……倒不必接客了。”
翠茜的鼻间酸涩,又转过身来福了一福说:“谢谢老板娘体谅,药昨晚便吃了,我这身子骨,还顶的住。”
见翠茜离去,暖夕的心情也有些复杂酸涩,一时呆坐。这时,从花厅背角的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正是做男装打扮的邵映寒。
映寒走到暖夕身边,安慰似的抚住了她的手,低声说:“暖夕姐,你这里的女孩子,也俱是可怜得紧……你,你年少之时,也没少吃苦吧。”
暖夕抬起头来,望着映寒,温柔地笑了:“你都听真切了?可有有用的线索?”
映寒一拱手:“多谢暖夕姐相助。”
暖夕将茶杯递给她说:“你倒唬得我一跳。虞大哥说你已经回了苏州,你为何突然出现在泉州?昨晚事急从权,来不及问你,你现在得好好跟我说清楚!你为何来泉州?那黑衣男子是什么人,你偏要假扮琴娘接近他?那昨夜送你回家的,气质不俗的白衣官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映寒噗嗤一声笑了:“你这许多问题,竟让我从何答起?”
“那便从头讲起。”
映寒收敛了一脸笑意,却说:“暖夕姐,那你须得替我保密,千万不要让虞大哥和师父知道。”
“怎么,你连门主也瞒得彻底?那倒跑来我这里胡闹,让我为难?”暖夕假意嗔怒地说。
“嘿嘿,那不是没有办法了嘛……”映寒搬过一张凳子,却又看看花厅外面。
“你且放心讲吧,这个时间没有客人。”
“嗯嗯。”映寒坐好,好整以暇地说:“您是知道的,虞大哥计划混在三宝太监的船队里做船工,出洋大半年,刚刚回来。”
“我自是知道,他就是从这泉州港上的岸。”暖夕微笑。
每次提起那虞大哥,这暖夕姐都一脸温柔,映寒冰雪聪明,如何猜不到他俩关系,只可惜,唉……两人惺惺相惜之时,那虞大哥早已娶妻生子。
“这次出洋,虞大哥为我带回了一个有关我父亲的消息……”映寒轻声说,眼睛顿时清亮起来。
暖夕睁大眼睛,说:“门里这些年陆陆续续有人沿着三宝太监西下南洋之路打听,从无半点消息,虞大哥此次却有了收获?”
“他没有和你说起吗?”映寒问。
“没有,”暖夕低低地笑。她与虞大哥难得一见,那虞大哥又出洋半年,暖夕日夜悬心,此次仅见得那一时三刻,虞大哥就急着要奔赴金陵。暖夕只来得及交待了近半年门里发生的大事要事,余下的时间都用来解那相思之苦了,哪里有功夫说那么多旁的事……这,却是映寒这个姑娘家家不明白的了。
“是。”映寒低声说:“虞大哥此次,本是出发得晚,及到船行至苏门答腊国,才恰巧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