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去吧,告诉陛下,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太医自是应喏。将要离开这个屋子的时候,黄发白须的老人犹豫着推开门,又缩回了手,佝偻的身躯更弯一层下去。
“沈大人……恕臣冒犯,丞相您的身子若是好好休养,也许在五年内都能健康无忧若是太医院研制出了新的药法来,八年十年,也是可期的。”
“还请您多多保重。”
那时来的太医仿佛告了丁忧,沈镜这两年便没有见到他了。此次问诊,沈镜便抓了一人聊起了那位
“啊,您说的是是何老大人吧,他在去年年初的时候留在位置上走了,陛下愍其诚心,给他家人发放了一笔不菲的告慰金。”
“走得很突然哪。我前些年还常看到那位何太医。”
“是啊,”年轻的太医被指派来给沈镜送药,不像太医院的老人们那样沉稳而寡言,和沈镜谈起了天,“人寿有尽,而这种鬼神的事情,纵然是为医者,又有谁能说的好呢。”
“不过,”年轻人握了握拳头,朝气蓬勃的脸庞上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片刻的颓丧转瞬便从他身上退去,“救死扶伤之人,更要有不畏生死的胆魄,哪怕只是从鬼门关抢下一个,也就足以夸耀一生了。。”
“你说得对。”
沈镜将他递过来的药一饮而尽。他裹紧了身上夹棉的外袍,努力镇静下来,不愿表现得瑟缩。
就如同山崩,如同涨潮,天命之事,远非人力所能扭转。
可年轻人总是跃跃欲试而不愿意服输的,陛下也是,眼前这位也是,沈镜自然也是。
他还远算不得老。
绝不会安分地听从命运降下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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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世家的羽翼已基本被斩去,颜家看似被手下留情草草放过,然而事实上,修灵已经整个把控了颜家。他对既成体系的世家有恨,与那些个老古董决计站不到一边去,你倒是可以拉拢一番。”
“鉴之”林寒深苦笑一声,“陛下千叮咛万嘱咐我,万不能与你讲起这些烦心事。你还是饶了我吧。”
“摩清此言差矣。”沈镜推了推杯盖,“这次以后,我要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期间也不会插手朝政了。若不在今日将心中忧思都倾吐干净,日后恐怕不得静养。”
“这……好吧。”林寒深犹豫了一下,到底是答应下来。
“你也说了,陛下此次是拿降罪的名头软禁我,让我好好休养。现在消息还没有走漏,等外面的人都知道了,京城定是一片腥风血雨。身为丞相的我也“倒台”,非知情人口中的话不会好听。陛下大权在握,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我走以后,若他入了误区,或是为人所诓骗,你为臣子,就要担起接受怒火和直言劝谏的责任来。”
林寒深听此,愣了一下,问道:
“鉴之此次离朝,时日几何?”
沈镜面上露出琢磨的神色。
“这个病就是这样,时好时坏的,若说要多久才能好起来,我也没个准数。”
杯中的薏米水已然饮尽了。
他半垂下眼,手指搭在茶盏上无声地敲击,带着宽慰的语气说道:
“不管怎么说,总要比上一回更久了。”
“也好。”林寒深松了一口气,“您愿意彻底放下琐事去休养,总归是好事,陛下和摩清,都是如此期待着的。”
沈镜伸手揉了揉眉心。指尖向左一点的地方,残留着一些他从皇宫回府时、在轿子里咳血留下的痕迹。当时轿子的颠簸令他脑袋昏沉得很,一口吐在墙上,又一头撞了上去。
沈镜当时自认为擦干净了,还拿铜镜仔细端详一番,没想到还是留了些痕迹被人察觉……枕危的脸色并不好看,不过想来,应当猜不出事情的原委。
自然,来见林寒深前,他重新梳洗了一番,再看不出下轿时苍白虚弱的模样。
他就朝政详尽分析了一番,将可能的反抗和意料之外的情况提了提,又教给林寒深许多应对之策。末了,他才问了一句。
“秦家处决的日子,理应定下了吧。”
“是的。避免夜长梦多,陛下已经下旨,就在七日后,秦闫等三十三人于午时问斩。”
这个消息并不算绝密,等问斩近,总会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林寒深自觉沈镜从别处得来这个消息,也不费吹灰之力,便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了。
七日后,那就是九月二十四,是个好日子。
沈镜随即想起另一件挂怀之事。
“你应该知道,秦侍郎,也就是秦枕危,并不在此次被捕之列。武卫军的一支拿着逮捕令去贺州,才知秦枕危先几日便偷偷离开贺州,想来是得了消息,跑掉了。”
他叹息一声,也不知道在叹息什么。就林寒深看来,也许确实是为这世上的阴差阳错感慨一般,谁又能想到,秦枕危能先一步逃离贺州呢?
“我和他毕竟有着旧日情分。如果往后你有心,再帮一帮吧。”
关于沈镜的病,前面应该已经提的够多了,开篇的时候就讲了他前两年病倒过一次重山阁围猎的时候,他身体不好,并没有上山飞英宴的时候着了凉还病了一阵,因此延迟了婚期。至于病根,是先前谢家造反的时候,他为了逃到山下报信在夜间的湖里游了很久落下的,这个在回忆里有提到。
当然也有这么多年不好好养病的锅。沈少爷习过武,身体还是很好的,也不怕冷,还下湖捞过秦枕危呢。
日更果然是个随插随拔的flag。
18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