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的三个多月里。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不见雪,整个天地的颜色变的枯黄衰败。
方仪担起了伺候好贾居士一日三餐兼一切家务事,每每鸡叫第三遍,她就摸索着起来,熟稔的点亮一根蜡烛。昏黄的烛光下,是泡在冷水里的大米和菜蔬,等到天光彻亮,饭菜飘香,好贾居士悠悠醒来。
砍来的竹子被一双粗手制成了竹床,不太结实,女儿家睡是足够的。
三个月来,夺碗大战愈演愈烈,方仪日复一日在村东边的林子里东逃西蹿,好贾居士的弩箭射的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狠。方仪也从第一天的狼狈不堪,到三个多月后的身手灵活更甚于山猫。
冬日里,天气晴好,无风。
村东头光秃秃的树林,方仪蹲在一棵大树的树枝上,在起其身后的一棵树上藏匿着好贾居士。
方仪正数着日子,嘀咕道:“来到鸡头米村三个多月,今天是腊月二十三,是时候置办......”
说话声嘎然而止,她直直的往前栽了下去,转体落在底下的一根树枝上,一支弩箭飞过她刚刚蹲着的地方。
她直起身子,疾步朝着树尖走去,于树尖上踮脚轻轻一跳,一个空翻跃到对面的树枝上。在她身后,弩箭如影随形,她不作停歇,三两脚攀上另一棵树的树干,极速穿行在树与树之间。身后的弩箭紧追不舍,却每每射在她前一步的位置。
直到弩箭射完,她才翻身跳到地面。
好贾居士慢悠悠的走到她身边,捋了捋胡子,“徒儿,回去前别忘了把弩箭收拾好。”
方仪没说话。
好贾居士:“徒儿,做什么不说话?”
方仪一回神,“啊,师傅,快过年了,我想吃些好吃的。”
好贾居士问道:“何为好吃?”
“好吃的就是吃过一次想吃第二次。”方仪砸吧着小嘴,细数道:“这里的饭菜我吃不来,还是京城的吃食口味好些,胡肆的烤羊肉,烤包子,揽月阁的百合花宴,松鹤楼的八珍煨乳鸽,七香糯米鸭,香满楼的百花炙肉,长春鱼羹,苦茶仔鸡。”
说到苦茶仔鸡,她想起了那位长着眉心痣的崔掌柜,那崔掌柜年轻又貌美......
好贾居士哼了一声,“徒儿,你要记住,习武修行者不可贪恋口腹之欲。”
“我知道,”方仪极力压住嘴角,“但师傅您说这话的时候能别吞口水吗?”
好贾居士:“为师没有,你听错了。”
方仪:“好好好,我耳朵背,听差了。”
晚间,屋外寒气摄人,屋内烛光摇曳。
方仪蜷缩在竹床上,看着好贾居士坐在桌前提笔写着什么,问道:“师傅,您写的不会是心法口诀什么的吧。”
好贾居士笔尖不停,“不是,你下午说明日要去给春风得意打马蹄铁?”
方仪:“是啊。”
好贾居士:“苏州城城东有家铁匠铺,打铁的老头是为师的故友。”
方仪:“师傅的意思是让我去苏州城?”
好贾居士:“不错,你去他那儿吧,替为师捎一封书信给他。”
方仪:“好。”
封好书信后,好贾居士坐到床边顺手摸起木盒子,一遍又一遍的摩挲。
方仪到底没憋住,问道:“师傅,您睡前总喜欢看看这小木盒,木盒里装的什么啊?”
“徒儿,你早些睡吧。”
看好贾居士不愿说,方仪也不多问,翻了个身睡去。
蜡烛熄灭,屋子漆黑一片。
几十年光阴如大梦一场,好贾居士向来不轻易提起往事,旧人生离死别各有归途,后来的江湖上仅流传着一位绝世高手看破世事最后归隐的潦草旧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