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夏,只有晨间能贪得几分凉快,一早,鹤青练完刀回屋,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进来,恰好将一盆品相稀有的花笼罩其中。
重瓣的花团又大又艳,水红的底色上几道浓墨似的蝶纹斑斓,被明亮的光一照,好似立刻要翩翩起舞。
“这花果然名不虚传,奴婢远远看着,还以为真招来蝶儿了。”
丫鬟名叫云蚕,不过十三四的年纪,活泼话多,屋里多出她一个,整日都有成倍的热闹。
她献宝似的从袖中拿出个巴掌大的粉白布袋,两眼亮堂堂的,“姑娘,您瞧,这是奴婢给您制的香囊,加了干白兰和您吩咐晒干的那两朵茶花。”
说着拿到鼻尖嗅嗅,“就是晒干了之后味道愈发淡了,全是白兰花的香。”
鹤青伸手接过,道:“没事。”
云蚕嘿嘿一笑,道:“奴婢知道,重要的是这花背后的心意对不对?”
鹤青没回话,将香囊往枕头底下一塞,拿起放在床边擦刀的棉布和鹿皮,往门边一坐,就地擦起了刀来。
云蚕哪里见过这架势,在两步外看了一会儿,这才好奇走上去,“鹤姑娘,我听人说,那日你在兰雨轩杀了许多人,就是用的这把刀吗?”
“是。”
“您不怕吗?”
鹤青一顿,瞧着那双瞪大的清澈眼睛,道:“怕。”
云蚕干脆蹲下来,充满了求知欲,“那……会做噩梦吗?”
“有时会。”
她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丫鬟的问题,拿着鹿皮缓慢地擦过刀身上残余的防锈油和灰尘,再拿棉布蘸着护刀油缓慢而用力的擦拭。
十三四的小姑娘没耐心,看了一会儿也不见别的花样,便问:“姑娘,还要擦多久啊?”
鹤青瞧她那猫崽子的模样,勾了勾唇,“还要两刻钟,擦刀无趣,你自己玩去吧。”
云蚕摇摇头,“奴婢可不会偷懒,奴婢去扫院子。”
说着她站起来,恰巧棉布擦到了刀柄的位置,泛青的刀身横在门边,小丫头想着它身上背负的人命边怵得慌,便耐心等了片刻。
从这个位置看去,鹤青两腿分坐,双眼仔细随着刀身和手,身后是开得正盛的泼墨玉蝴蝶。
云蚕不禁从心底泛出一丝丝憧憬,那些个书生公子都向往鲜花美人,叫她看啊,鲜花配宝刀才更合适!
云蚕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姑娘,奴婢出去了。”
鹤青应了一声,待人走下台阶了又突然想到什么,“等等。”
“怎么了?”对方回头。
鹤青犹豫了片刻,见她巴巴等着,便道:“晚些你去给魏公子送药时……带上两颗糖。”
云蚕惊讶地“咦”了一声,满脸写着,他那么大的人还怕苦?
“公子,各处探子传回了消息,你要现在看吗?”
信笺全部经人叠好卷做指头大小的圆轴绑在信鸽的腿上,各处汇集,在今日被人送进士真城内。
除去企图逃离大梁的南王,他们分出一丝余力仔细调查雨霖庄之事,毕竟事关前朝余孽。
若是那日鹤青未能杀掉白二,那么反过来,对方可能会将他们全部铲除,而其中罗娘子的临阵叛逃,又成了这里面的关键所在。
从前多是毒,蛊之一说寡见少闻,如今晓得了它的厉害,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这女子行事低调,沿路全做农家妇人打扮,且走走停停,如今已快到蜀中了。”
“可有与人接触?”
“除去衣食住行,没有特别的举动。”
“嗯,”魏从曳道,“继续跟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人抓起来,不必顾忌手段,只要活着就行。”
安命应下,又道:“不过属下倒是有个猜测,关于前朝十八殿一直有个说法,说一朝入殿门,生死簿上无神魂。”
意思是,这人若是进了十八殿,便是做鬼也只能是十八殿的鬼,今生再无自由可言。”